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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莉花的声音是如此歇斯底里,直惊得路边树上的鸟儿“嘎嘎”地鸣叫着飞出了温暖的巢穴,一路咒骂着飞过了暮色渐浓的山林上空。
歪戴着鸭舌帽的副帮主侯七从没有见过她如此愤怒如此失去理智,忙躬身劝道:“夫人息怒,救帮主要紧。他们已有防备,在这茫茫林海里哪里还追得上?我们回吧,让日本人去追。”
莫莉花高高的胸脯急剧起伏着:“你怕死?”
侯七如同受了极大侮辱一样涨红了脸,仰头道:“我侯七人一个,卵一条,怕死就不当便衣队!”
此时高步第已悠悠苏醒,痛苦地呻吟道:“亲亲的堂客啊,……失败是成功的妈妈,……侯七说得对,不要追了,回去告诉……告诉皇军吧。”
莫莉花低头爱怜地用衣袖揩着野老公脸上的血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既然帮主发了话,那就回吧。”
他们下了山,在山下的公路上拦了一辆车,在夜色中回到了长沙。
小吴门日军宪兵队一间阴森的房子里,留声机正播放着日本民歌《樱花》。一个艳丽的女人跪坐在榻榻米上,慵懒地随着音乐的节拍哼唱着:
樱花啊,樱花啊,
阳春三月晴空下,
一望无际是樱花。
如霞似云花烂漫,
芳香飘荡美如画。
快来呀,快来呀,
一同去赏花……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一个日本兵在门外报告道:“美惠子小姐,鲤鱼帮帮主夫人莫莉花有重要情报报告。”
隔着外面糊着半透明纸的木方格推拉门,里面的女人也没说“请进”,只是停止了哼唱。良久才说:“说吧。”
莫莉花站在门外,大气也不敢喘,鞠了一躬说:“报告美惠子小姐,便衣侦缉队发现了从绸布店逃走的军统特工行踪,目前已向竹村往西方向逃窜。”
里面沉默了一会,蓦然一声怒骂声传了出来:“八嘎!便衣队饭桶的干活。为何不早跟特高课取得联系?”
莫莉花吓得悚然一惊,小媳妇一样恭敬答道:“便衣队饭桶的干活,请美惠子小姐息怒。在竹村的大山里,我们遇到了自称抗日锄奸队的民间武装伏击,因敌众我寡,高队长身负重伤,目前已送往湘雅医院紧急抢救。”
里面的黑影冷笑道:“高队长?嘿嘿,威风八面无所不能的高队长,长沙城防警备司令龟田四大佐眼中的红人,怎么会中伏负伤呢?”
莫莉花闻言打了个冷噤,见那透出微弱灯光的屋子里的人影似乎不耐烦地扬了扬手,忙鞠了一躬走了。
莫莉花走后,美惠子小姐关了留声机,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故国的樱花,该开得漫山遍野了吧……”
说完,取出一副着色的军用地图,陷入了沉思。
这次特高课破获了城里的支那军统情报站,算是给帝国排除了一枚定时炸弹。但是军统代号叫“山鹰”的站长却飞了,在绸布店取情报的军统特工也逃之夭夭,这些叫她寝食难安。
他取走的又是什么重要情报呢?
不过还好,以鲤鱼帮帮众为骨干组建的便衣侦缉队眼下提供的情报说明,从绸布店逃走的支那特工还在长沙周边地区,说明他还没有走远,更没有和他们的人接上头。
他是条线索,抓住他,就有可能顺藤摸瓜抓住“山鹰”,让军统在长沙周边地区建立的谍报网彻底瘫痪。
她仔细看着地图,用手指围绕着标识着竹村的地方画了个圈,最后若有所思地停在野猫岭上。
绝不能让他翻过野猫岭。可那片地区是连绵起伏的山地,用什么办法把狡猾的支那特工引出来呢?
地上与地下,一定要把地下的引到地上来。美惠子小姐闭目静思了一会,突然,用一只手做出摸鱼的姿势,接着摇了摇头,然后,又用一双手朝标识着离野猫岭不远的石灰村的红点摸去,点了点头。
美惠子小姐弯曲着纤细的手指轻轻敲打着地图,大喊一声:“来人!”
随着一阵急急的脚步声,一名日本军官和一个穿着和服的矮壮女人走进房间。
交代完后,两人“哈伊”一声正准备离开,美惠子小姐又示意穿和服的女人留下。
她们交头接耳了一会,那穿和服的女人阴恻恻点头笑道:“属下明白,我就去安排,保证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小姐放心好了。”
十几分钟后,三辆日军摩托呼啸着驶出了宪兵队大门。
莫莉花将她的野老公高步第紧急送往医院抢救后,才去了宪兵队报告。可刚刚忐忑不安回到便衣队,就接到命令要她带几个人出城配合特高课的夜间行动。
临走时她加派了几个弟兄护卫住院抢救的野老公。
夜色如墨。兴汉门外的湘雅医院一片静寂。
这所于1906年由美国雅礼教会和中国合作所建的医院,是中国最早的西医院之一,素有“南湘雅北协和”的美誉。
医院里环境优雅,在路灯照耀下,夜色里的一座座红墙青瓦的西式建筑显得古色古香,一丛丛的花树点缀在院子里令人赏心悦目。
夜半三更时分,从住院楼下的花坛里猛然窜出一条黑影。在灯光照不到的阴暗的拐角待了一会,从阴影里走出来的是一个身穿白大褂护士模样的人。
那身着白大褂的护士拖着长长的影子悄无声息地上了楼,来到了三十八号病房前。
门前有两个靠在墙壁上的鲤鱼帮帮徒,正拖着长长的口水打着瞌睡。其中一个睁开了眼睛,警惕地望了一眼护士小姐。
护士小姐冲他嫣然一笑:“查房的。”
这个护士小姐长相平平,引不起他丝毫兴趣。他接着又打起瞌睡,做起了他的春梦来。
护士小姐从容地进了病房,轻轻掀开正昏睡着的病人的被子,又轻轻掀开他的白底蓝条子的住院服,看见他长满胸毛的胸脯上纹着一条青色鲤鱼。
她点点头,从白大褂衣兜里掏出注射器,手法温柔地给病人打针。
病人身子抖了一下醒了。他呻吟一声睁开了眼睛,看见了长相平平的那张笑脸,恐怖地张开了大嘴:“喇……叭花?你……”
他想大声叫喊,但他只是手脚痉挛了几下,如做恶梦一样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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