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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跑到付款台去买香烟。没有零钱,只好拿出一千日元的钞票。这个时候,才注意到有一张白纸。打开来看看是甚么,原来是小夜子那家酒吧的收据。
「这个……」
_张脸都不由得皱起来了。我想起奈月打来的电话。她昨夜一定看见收据了,上面还印有日期,我撒谎说加班给她识破了。
取过香烟收好零钱、我返回座位。
「这次糟了。」
不过,我还是提不起劲给她打电话。要想一筐藉口跟「癞蛤蟆」解释就已经够烦人了。
跟侍应生扬手,再来一杯咖啡。
「一杯冰咖啡。」
说完才又改变主意。
「有没有啤酒?」
「有」
「那么,要一杯。」
侍应生拿着单据回来。听列他扬声「来一瓶啤酒」,心里也难免有点过意不去。毕竟现在才三时多。
环视四周,都是西装一族。不是望着天花板失神,就是迷头迷脑地看报纸。难道他们都是同道中人?都是无处可归的上班族?
後来,我离开咖啡店,看了一出电影。与其在那些光亮明晃的地方闲着,倒不如躲进黑暗里,犯罪感要少_些。近郊_家电影院正在上映一出有一点点色情味道的电影。最近,这类电影就只看录影带的。满有趣。耗了两个小时,肚子饿了,到附近的歇餐馆去吃一客炒面,也喝了啤酒。醉意在体内七回八转了。
大旋地转,好想见一个人。
不是奈月,是小夜子。
结果,我在品川乘火车,在有乐町下车。慢悠悠地溜到日比谷,都已经过了七点。
踏进洒吧,我刻意不瞧小夜子一眼,就坐在吧枱跟前。也许太早了,就只有我一个客人。
「欢迎光临。」
小夜子送上湿毛巾。
「喝甚么?」
「啤酒。」
我粗声粗气地回答。啤酒给倒进一只冒着水珠的杯子里。金黄液体配白色泡沫。
我看见小夜子身上裹着一袭黑色的贴身衣服,窈窕身型,胸脯却非常丰腴。
我马上把啤酒灌进喉咙。
「发生甚么事了?」
她问,我才盯着她一张脸。浓妆艳抹、花厘花俏,却跟她配合得天衣无缝。
「没甚么。」
「是吗?」
她说得轻描淡写,倒惹我要把话都说出来。
「原来以为十拿九稳的一张合约,泡汤了。」
小夜子不做声,给我的空杯子添酒。
「光是想到明天回公司,就要让那个癞蛤蟆似的课长唠唠叨叨的教训一顿,就要烦死了。」
「是个惹人嫌的家伙?」
「讨厌死了!明明是小心眼却又要装腔作势,总之是个爱鸡蛋里挑骨头的小器鬼。」
「公司可以包容这种人,辞职不干算了!」
小夜子倒说得爽脆,我不由得苦笑。
「你倒说得容易。」
「为什么?」
「总不成说一句辞职就不干吧?为了这点事情动辄辞职就没资格当上班族了。还有,以後的生活怎么办?现在经济环境差,要再找工作也没有门路呀!」
小夜子皱起眉头。我觉得她憋气的样子更漂亮。
「人总有办法活下去的。」
「也许是吧。」
「勉强自己做不爱的工作,一张睑就变得阴阴沉沉的讨人厌。」
我傻住了。
「喂,人家这个样子,你不是应该送上一点鼓励吗?一两句努力呀、忍耐一下就好都欠奉!」
「我就恨透来这套。甚么努力郁是多余的。要自己努力还说得过去,强迫人家努力就太自以为是吧?时男,想做就去做!别要逞强了。」
「我可是个耐力惊人的男子汉。」
「别说甚么忍耐不忍耐了,说到底还不是那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
「好过分!」
小夜子贫嘴薄舌,却没把我惹火,想来也觉得不可思议。换了奈月,她一定会送上安慰鼓励吧?小夜子却是打开天窗说亮话,这倒让我宽心。现在我不需要温柔体贴,尖酸刻薄就最好。
啤酒换成威士忌,一杯接一杯,变得醉醺醺了。血液里的酒精哗啦哗啦,变得浓稠。还不到十点,我已经烂醉如泥。
说不上还喝了多少。我终於离开酒吧拦计程车。车子摇椅晃,我感到恶心。
「不要紧吧?」
小夜子一双眼睛朝我的睑上探。我醉得昏头昏脑。为了照顾我,她提早下班送我回家。
「我不要紧的。再说,真对不起,妨碍你工作了。」
「没关系,反正今晚闲着。」
我打开窗子,呼吸一口外面的空气,一阵风尘夹夹汽车废气的味道。天旋地转。好久都不曾尝过烂醉的滋味了。
我们在公寓附近下车,小夜子叮嘱司机稍等一下,就搀扶着我走到家门,
「钥匙呢?」
「放在口袋……」
小夜子拿出钥匙,把它插进锁头里。
「哦?没有上锁呀!」
小夜子说。是不是?怎么会呢?我否定了。可是,最初那个直觉中了。一打开门,奈月就站在跟前。
奈月跟小夜子打个照面。短暂的沉默过後,奈月一脸笑意跟小夜子打招呼:「好久不见了。」小夜子也点头回一句:「没错。」
「计程车等着我。那么,再见。」
「劳烦你送他回来了,晚安。」
小夜子把我交到奈月手里去。走进房间,西装都没有脱掉就倒在床上。明明知道情况难堪了,我还是想先躺下来。
奈月替我脱掉西装。她不吭一句,给我松开领带,脱掉衬衫。她的一双手,没有我想像中的粗暴。
那一天,不知道奈月甚么时候回家去了,我却倒头大睡。
大清早,喉咙乾涸得不得了。一睁眼,就看见一袭西装整整齐齐地挂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