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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弟张来顺。他如今是敬事房管事的,今天拨到这儿来帮着料理,大概又是一份不错的油水进项。
太监是顶机灵的一类人,手上忙着比对牌,瞧见她任事也不管了,大老远的纵过来插秧打千儿。头上没戴帽子,橄榄脑袋冻成了枣核,吸溜着鼻子腼脸笑:“千岁您可来了,奴才瞧了半天啦!先头三公主七公主还问您来着,奴才说九公主离这儿远,晚些到。您瞧几位主子这会儿都在厢房喝茶斗雀牌呢,您也过去吧,没的受寒。”
糖耳朵道好,才要走,一队戴刀侍卫打前面经过,清一色明黄的棉铠红缨顶子,身上泡钉相撞哗啦作响,那副旁若无人的傲气模样,一看就是御前行走。
她挪到台阶上,扶了扶头上卧兔儿问张来顺,“是乾清门侍卫?”
张来顺说不是,“是豹尾班②的。因着大格格大婚,万岁爷又不能来,特命领侍卫内大臣挑出二十个人负责公主府安全,以示皇恩浩荡。”
她哦了声,没太在意。门上丫头打起门帘,闪身便进屋子里去了。
一炕的环肥燕瘦,有公主格格,也有大臣家眷。见她进来了,品阶低的都站起来蹲福请安,她客气寒暄一番让过了礼,仍旧叫大家坐。她那几个姐姐疼爱她,横竖屋里都是沾了亲的女人,张嘴叫她“糖木匠”,问冻着了吗,又打听随了多少礼金。
三公主说:“没成家的长辈,用不着跟咱们一样送。自己还是孩子呢,和老十三算一份得了。”
五公主却道:“不是这么说,好歹辈分在那儿,随少了说不过去。份子钱就是这样,轮着做东道。今儿送到你家,还没焐热呢,转过天来又还回去了。等咱们老九出阁,还愁这儿不送?咱们不过多出份开口钱,叫一声给个红包儿罢了。”
糖耳朵没言声,账面上二十两也不算少了,悄悄贴补给大格格的,将来也没指望她还回来。公主嫁了人得看额驸有没有本事,额驸成器,匀着往府里送钱,公主好打点,日子就过得;额驸不成器,自己拿着月例都顾不过来,公主府挑费大,要装体面,往往是寅年吃了卯年粮,越过越紧吧,越过越寒酸。
想到这么些,还不如不嫁人的好。她挨着三公主坐下,把冰冷的手塞在她袖陇里,把人激得一声惊呼:“天爷!你没带手炉,看看冻得这模样!”赶紧张罗着叫人倒热汤来盥手,絮絮说着,“这么大了,不知道仔细身子?姑娘家受了寒还了得,回头弄出一摊病症来。”
正热闹说笑呢,忽然听见外面开道锣响起来。天家婚礼和民间婚嫁不同,有鼓乐队伍,却设乐不奏,一切都是静悄悄地举行,讲究个“壮而无声”。糖耳朵透过窗屉子看,銮仪进了公主府,一百二十盏牛角灯和各色宝扇华幢把院子堵得满满当当。女眷们都下炕出门观礼,公主的大红官轿直隆通到了正屋前,因为不是迎娶,进的也不是额驸府,没有跨马鞍跨火盆的流程。不过新郎官向花轿射箭是老例儿,咚咚咚三声,箭羽还在晃悠呢,新娘子抱着宝瓶出来,由四个全靠人③扶进了厅堂里。
大伙儿都进去看拜天地,糖耳朵混在人堆里踮脚看,新郎官穿锦鸡补服,珊瑚顶子孔雀翎,一张容长脸,不很漂亮但显得沉稳。
拜堂的过程很简单,三下两下就完事了。接下来新娘子进洞房坐帐,新郎退到二门外宴请宾客,各有各的的分工,倒也有条不紊。
二门内的宴开得晚些,并不和男人混在一处吃喝。命妇们仍旧退回暖阁里去,只有几位亲近的姑奶奶进洞房和大格格说体己话。糖耳朵原本也要跟进去的,走得晚了一步,发现哪里似乎不大对劲。她抽抽鼻子,隐约闻见一股焦味儿,却找不到出处,料着大概是油蜡不好,捻子不是拿棉纱做的。正要举步走呢,不想喜堂一边的红幔子燎起来,那料子简直比浇了松蜡还易燃,轰的一下就窜到房梁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