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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几步，额前一根筋眼看就鼓了出来，突突地只是乱跳。这股怒火，连皇帝都难能一见，他忙要说话，可却又不知说什么好，仿佛被魇住了一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孙贵妃眼角的泪水，慢慢地汇成了溪流。
她张了几次口，方才是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却是哑了嗓子、变了调，“好，她倒是把坑得好惨，现连都这样说，竟真成坏了……也不说什么了，只问一句，当时和说这事儿的时候，若觉得不好，如何当时不提？如何又去临幸了罗氏？”
这话并不假，皇帝当时也是吐口答应过的，被孙贵妃这么当面问到脸上，他也有点下不来台。沉下脸来还未说话，孙贵妃便道，“宫里谁说不是，都不放心里，她们觉得是瞄准了胡姐姐的位置，觉得要杀了罗氏……这都罢了，和她们本来也处不大来。如今连也这样想，那活着还有什么趣儿？”
她就要去寻白绫，“今日就吊死这里算了！”
刚才那句话，要说没存了试探的心思，那是假的。只是皇帝也没想到孙贵妃的反应居然如此激烈，一句话说错就到了要上吊的地步，当下连忙拦腰上去抱住，“有病啊！一句话而已，这就要死？”
第一句呵斥出去，越发是火上浇油，孙贵妃他怀里只是挣扎，口口声声“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皇帝和周嬷嬷等一拥而上，好容易才约束住了她的行动，她见挣不开，方才喘着气，冲皇帝怒道，“知道的心思，不就是对动了疑心么！都觉得不好，也便这么觉得了。把永安宫那什么柳太监放出来照顾吴雨儿，又不进后宫，又是常去清宁宫请安……无非就是觉得是个坏的，又要图谋的儿子了……”
说着，一头也是气，一头也是委屈，脸一偏，埋周嬷嬷怀里便大哭了起来。“嬷嬷！的命好苦！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哇……是比窦娥都冤……”
她哭得抽抽噎噎的，连气都喘不上，钗横鬓乱衣衫不整，平日里的雍容大度，此时哪还剩下分毫，埋周嬷嬷怀里的脸，还露了点侧面，早已经是全哭得通红，大颗大颗的泪水流过，冲开脂粉，留下了淡淡的泪痕。
周嬷嬷唬得浑身乱颤，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恐惧地直视皇帝——却是连素日的礼仪都忘了。孙贵妃哭得嗓音都变了调，“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嬷嬷，连他都不要、都不信了，嬷嬷杀了吧……不想活了……”
这还是贵妃哭泣吗？这简直是个孝子打滚撒泼Ｊ帝都是惊得目瞪口呆，站当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忽然间，他想到了徐循冲他发脾气时候的样子——她也是愤怒到了十分，眼神剑一样锋利，说出口的话语，周身的气势，更比冬风都要凛冽。然而，她始终没有失去的，却是她的尊严和仪态。她的情感虽然强烈，但那强烈的情感里，并没有一种至关重要的组成部分。
直到现，皇帝才明白那是什么。
伤心。
徐循没有伤心，起码当时，徐循还能把伤心隐藏得很好，隐藏得他看不出一点端倪。也是因此，他才会如此愤怒，如此受伤，他没有从徐循的行动里感到她对他的爱。
现回头想来，即使是对他发火，那时的徐循也是美的。她仿佛正熊熊燃烧，从内到外，那种风华几乎令无法逼视。
而如今的孙玉女呢？她和美丝毫也扯不上关系，她已经哭得连站都站不住了，她哭得什么都不顾了，就像是刚出生的孩子……她已经没有尊严、没有仪态，什么也没有了。甚至于说求生的意志，也许当下都已经失去。一个伪造得出语气，伪造不出情感，她的皮囊已经被无尽的伤心和委屈充塞，留不j□j面二字。这是一个几乎已经被击败的，站她跟前，很轻松地就能看出来，她已经无路可走了。
皇帝忽然意识到，他身边的确没有一个傻瓜。胡善祥不是，徐循不是，孙玉女又怎么会是？
他对徐循的漫不经心，徐循看出来了，只是忍着没说。而这段日子以来，他的动彝淡淡的怀疑，孙玉女又如何看不出来？
自己刚才的试探，已经令玉女明白，他和她不再那样坚定地站一起了，他心里对她产生了怀疑……也许，这情绪是从他打发徐循身边那什么嬷嬷去长宁宫时，便已经积攒到了现。而自己让柳知恩重管永安宫的举动，更是令她早已濒临崩溃。
当然，她身边的是不会看出来的，玉女一直都是个很倔强的。但他……
他虽然发觉了端倪，却没有注意，还愚蠢地说了一句自以为聪明的试探……从前，他从来没有对玉女玩弄过心眼子。
一样是以为两情分已绝，徐循让他杀了她，玉女自己要寻死，看着相似，实则没一点相同。皇帝忽然明白了过来：徐循心里最看重的并不是他，那天她的表态……不，从两吵架以来，她所有的表现，所有的情绪，所有的言语，是强烈地诉说着一句话——没有他，她一样可以仰起头活得很好。
而玉女呢？玉女没了他，情愿不活，没了他她就活不下去。
这两个女里，毫无疑问，孙玉女更加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