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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笔直,双眼炯炯闪亮。
笔直的手指向地图,山川江河,动进守退,一个字一个字,那么清晰地,从这位准帝王口中道出……
明丽晨光点染血色。
飒飒的风,扬起漫天沙尘。
颖军,二十万;
西南军,二十万;
铁蹄铮铮,让整个西南十六州,为之震颤、惊悸。
几乎每一州每一府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青芫与郦州边界,这一片方圆百里的旷原。
此一战,将决定大安的命运,韩家的命运,郎程言的命运,郎程暄的命运,以及天下,很多很多人的命运。
西南军以韩玉刚为左军统领,以冉济为右军统领,而郎程言坐阵中军,在一带矮矮的山脉下,拉开杀场。
日头缓缓升高,煦亮的阳光洒下来。
白衣胜雪,明黄灿金,鲜明的对比,是两名矗立于战车之上,同样气质高华,同样风采绝世的男子。
韩之越,郎程言。
这是他们的较量。
生与死的较量。
不再是过去那种,基于友情的小试身手。
微微地,抬起下颔,郎程言右臂展开,袍袖拂动满川风云:
“朕,乃郎氏龙裔,先帝钦命之君,四海仰承之主,今番出战,只为讨逆贼,复山河。尔等,俱是朕之子民,朕之兄弟手足,朕,实不忍相残,是以,若有不为战者,弃机后退,朕,决不滥杀一人。”
此言出,两军寂寂。
韩之越握缰的手不由紧了紧。
对面那个男人,有什么不一样了。
真的不一样了。
他记得他曾那样洒然地说过,帝王之位,并不是他的向往,习武演兵,只是男儿天性。
可是今日,他却如此堂皇地,以一个帝王的姿态出现,昭告于他,也昭告于天下。
他是在暗指什么?
是他们之间友情的覆灭,还是……
糟糕!像是一道急电划过,韩之越整个人都颤栗了……他没有发现,该死的他竟然没有发现,铁黎不在!刘天峰不在!孟沧澜不在!……除了那个赫赫天威的郎程言,西南军中有太多的高级将领都不在,他们,去了哪里?
“回营!”战鼓尚未擂响,韩之越已然调转马头,扬声大吼。
搞什么?
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自己的主帅……这还没开打呢,竟然就叫收兵?
“不能收兵!”白汐枫打马奔至他的身边,“临阵退避是兵家大忌,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韩之越铁青了脸……他怎么不知道?可是,这场战斗的胜与败,本来就不是他在意的,他所在意的,只有……
“我去!”只是一恍神,白汐枫也明白了他的顾虑,当即决断道,“你留下,绊住他!”
韩之越迅疾冷静……没错!他是统帅,若是慌乱,整个颖军就会溃不成军,更何况,现在输赢未果,他怎能轻易言败?
重重一点头,韩之越拨转马头,回到阵前,严声下令道:“三军听令,各自恒守阵营,不得出战!违令者,斩!”
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凝固了。
两军对垒,却没有一人,越过中间那道宽阔的楚河汉界。
这样的对阵,恐怕在大安历史上,也是首创吧,双方都出动了主要的兵力,双方都摆出了决战的架势,却,并没有生死决战的激烈意识。
郎程言说得不错。
站在这里的,都是大安的好男儿,他们是同胞,他们是兄弟,毫无赤膊血拼之理。如果不是为了一些人的狼子野心,这场战争,根本不会出现。
若是贸贸然冲过去,杀得了郎程言还好,若杀不了,他们可都犯了弑君重罪,若将来郎程言复位,回过头来找他们算帐,他们可没人能扛得起。
包括,他们的统帅,韩之越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韩之越头上渐增汗迹。
时间拖得越长,对他而言,就越不利。
幸得双方将士都是长期训练有素,对峙两个时辰,仍旧无一人有半分疲怠之意,仍旧是挺拔苍松般屹立着。
日上中天。
阳光明亮得刺眼。
一道比阳光还艳丽的焰火,忽然从颖军的后方,冲上湛蓝天空!
一丝傲然至极的笑,在郎程言唇边缓缓绽开。\0
得得得,得得得。
惊急马蹄响起,一人绝尘而来,却是浑身尘土的白汐枫。
“如何?”韩之越问。
“失陷。”白汐枫答。
顿时,整个苍天大地,都沉默了。
韩之越英俊的面容,微微有些发白,眼珠轻轻地转动着,却在一时间,失去了焦凝。
缓缓地,他打马走出军阵,越过楚河,越过汉界,直至郎程言跟前。
没有人拦他。
四十万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
“你卑鄙。”
任谁都想不到,韩之越甫一开口,说出的,竟然是这三个字。
“我卑鄙。”
更令人绝倒的,是郎程言竟然认可了韩之越的说法。
“如果卑鄙能挽回数万条性命,我愿意,卑鄙。”
郎程言如是答。
“答得好。”韩之越笑了,只是那笑里,蕴着不尽的苍凉。
从前的郎程言,是不屑于卑鄙的。
他仍是以从前的目光看待他,所以决策了这场战争的布局,可他没有想过,现在的郎程言,不是那个坦荡磊落的翩翩少年了。
他是帝王啊。
是帝王就得精擅权术;
是帝王就得以一颗博大的心胸,顾念天下苍生。
如果卑鄙能挽回数万条性命,我愿意卑鄙。
这样的回答,是何等的自傲,何等的自许,又是何等的自负?
“你没输。”郎程言再度开口,“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赢不了你。”
韩之越张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良久,他才找回自己沙哑的声音:“她呢?”
“一定,要死。”很冷,很铁的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