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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说上几句话,太久没有人愿意理解她的心思,她已经孤独许多日子——「那个人是我的奶娘。奶娘的脸圆圆的、胖胖的,笑起来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她的膝盖不好,常喊酸痛,可每每我哭闹起来,她还是忍着痛、把我背在背上,一面摇、一面哄,趴在她宽宽的背上,再多的不顺也顺气了。」陆茵雅说了,说出她满心满腹的话,黎慕华对着她微笑,用眼光示意鼓励她多讲一些。
他需要更多资料来了解这个雅雅,了解她的成长背景、她的喜好兴趣、她的性格心情、她的婚姻甚至是在王府里的处境,才能分析出现代的她眉间抑郁,以及她害怕爱情的主因。
「八岁时,有个算命先生来家里,也不知道真是铁口直断,还是糊弄哄拐,他竟说我的命格贵不可当,长大后将荫父庇兄,光大家族,甚至断言,将来我必定主宰后宫,成为君王之后。
「预言彻底改变我的生活,本来我只须念点书、识点字,学些女孩子家的功夫,可这番预言之后,我父母亲决定将奶娘遣送出府,替我找两个教席嬷嬷,为未来的后宫生活学习、铺路。
「我哭惨了,死活不让奶娘离开,可爹娘还是让奶娘走了,我胡闹耍赖,想活活饿死自己,还扬言绝对不上课、不学习,除非奶娘回来。爹娘无奈,只好让奶娘重新回府里,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的胜利。」原来雅雅还是个麻辣丫头?黎慕华笑开,陆茵雅自镜子里看见,也跟着笑出声。
「婆婆取笑我呢。」摇头,不是取笑。黎慕华在水盆里沾了些水,在镜子上写下三个字——是欣赏。
「是欣赏呐,婆婆想不到我也有那样倔傲自负的时候,对不?为了让奶娘留在府里,我学得特别用心,不管是诗词歌赋还是琴棋书画,每一种,我都卯足了心力。所有师父都夸我极有天分,可唯有我自己心知肚明,哪是天分呐,我只是要奶娘一生一世待在身边。
「奶娘和婆婆一样,不大会梳头,总是随意用支木簪把头发绾上,那时我经常对奶娘说:将来奶娘老了,茵雅天天给奶娘梳头发,好不?奶娘每每听到这个,就会笑脸盈盈搂着我说:小姐要说话算话呦,就算奶娘头发掉得没剩几根,也得帮我。」说到这里,她停下来,抬眼,目光定在窗外。
黎慕华转身,拉拉她的手,用眼神询问:后来呢?
她缓缓吐气。「十二岁那年,我千求万求,想随奶娘回乡下走走,因我又乖又讨巧,再加上教习嬷嬷的赞赏,爹娘终于首肯,放我去一趟乡下,但派了几个侍从跟随。
「奶娘家乡办庙会,是六年一轮的建醮大会,村里扮观音的少年生了急病,临时找不到人,便有人来拜托奶娘,让我帮忙扮观音,那时年轻贪玩,只想着新奇有趣,便闹着奶娘,让我当一回观音。
「庙会过后有人上奶娘家,想访我一访,奶娘自然是不肯,相府千金岂能抛头露面见陌生人,那些访我不成的男人便丢下几句酸言酸语,说了:三流歌童、不足一哂。
「不过是闲话,却不知哪个多事人传回京城,爹爹震怒,辞了奶娘,我想循旧例,一哭二闹,吵得爹娘再度妥协,但这回爹爹铁了心,对我说:现在你乖乖让奶娘回乡,我还肯给她五百两,让她买田买地,在家乡与子孙安享晚年,倘若你再继续闹的话,我就让人买下他们家租赁、赖以为生的田地,将他们全家人赶出去,届时,他们饿死病死或流落他乡,皆是由你一手造成。「爹爹够狠,惩罚不了我的身子,便惩罚我的心,使我难受煎熬。我痛哭一夜,承认自己输了,只能把所有的金银饰物,和攒积的银两全赠予奶娘,她离去那天,眼睛肿得像核桃那样大,我抓紧她的衣袖,要她好好的、健健康康的,要她等我,等我出嫁,等我变成皇后娘娘,必定用八人大轿将她抬入皇宫,我要亲手给她梳头。」黎慕华的心被扯得微微发痛,难怪呵,难怪几句话,她便接手帮他梳头。转身,瞥见她眼角泪水,他一声喟叹,起身用大拇指为她拭去泪水。
「不哭。」他用唇形告诉她,伸手抚上她的长发。
她一愣,之后——笑了,那是奶娘经常做的动作,她常常抚着她的长发,常常说:「我们家小姐真要当皇后娘娘啦,她肯定是有史以来最美丽的皇后。」在奶娘眼里,皇后没啥了不起,了不起的是他们家小姐最美丽。
「奶娘是我第一个交付真心的人。」陆茵雅说。
黎慕华比出两根手指头,意思是:第二个交付真心的呢?
她一哂,摇头,本想再多说说奶娘的事给婆婆听,可这时,未经通报竟有人闯进屋里。
她们齐齐转头,看见一名身穿嫩紫坎肩宝蓝滚边长衫,长裙膝盖以下绣满百花孔雀的女子进了门。
她头梳飞燕髻,发间珠翠环绕,盛装华服异常夺目。
黎慕华定眼望她,这女子五官还算可以,虽有一股清朗活泼气质,容貌却远远不及雅雅,但总觉得她的眉眼间像极了某个人,是谁呢?他紧皱双眉,试着找出一张相似容颜,然一时之间却想不到。
她进门时举止有些仓卒,一入屋内,目光自动跳过黎慕华,四下打量,好像屋里还藏着什么人似地,直到她发现黎慕华新梳好的发髻和陆茵雅手上的梳子,才松口气。
「妹妹急急赶来,不知有何事?」陆茵雅放下梳子,迎上前去。
「听说姊姊领了陌生人进府,身分是谁连总管也弄不清楚呢,妹妹好奇心起,想来瞧瞧姊姊带什么人进府。」涂诗诗的眼光在黎慕华脸上停留片刻,随即扬起鄙夷目光,别开脸。
陆茵雅安抚地拍拍婆婆手背。「便是这位婆婆,她的家人遭贪官污吏迫害,满门凋零,姊姊进香途中遇见,想她可怜,便把她带回王府,给予一个栖身之处罢了。」
「姊姊真是心慈人善呐,竟收留一个连事儿都做不了的老人,还亲自为她梳头。」她讽刺道。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姊姊不像妹妹,能博得王爷垂青,但居王妃之位,多少得尽心为王爷办事,姊姊只图能为王爷在外头博个好名声,妹妹应该不会有异议吧。」下意识往前一步,陆茵雅将婆婆护在身后。
「姊姊真是花心思呐,每月布粮施米、善添香油、铺桥造路不够,这会儿连下等贱民都领进家门,我们王府都快成了积善之家呢。」她字字尖锐,听得黎慕华满心不爽,这女的是何等身分,雅雅再不济也是个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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