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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墙里秋千墙外人恼·人前严霜人后风和
扶摇拎着随身包裹,背着书箧,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过及膝杂草,蚱蜢被惊得像烟花一样漫天乱蹦,有几只还晕头晕脑地撞到她身上。
拿着钥匙打开满是铜锈的门锁,一推大门,登时灰尘蓬蓬扑脸而下,呛得扶摇掩面咳嗽。空荡荡的房中满是漆黑蛛网,几张前朝式样的桌椅上,几只老鼠一蹿而过,细长尾巴在厚厚尘土上拖出蛛丝一样的痕迹。
这里是千步廊中的女官廨舍。数十年没有女子入朝为官,女官廨舍也被尘封多年。
扶摇未能如愿做上六品官,自然也没有官宅提供。她的银钱所剩无几,在外面租宅子住都不够用,只得申请了住这女官廨舍。在出狱之后的旬休之日,从客栈搬了过来。
只是没想到女官廨舍里头荒芜成这样,她收拾整整一天,都未必收拾得干净。
扶摇无奈叹息,拿面纱蒙了口鼻,又拣一身粗布衣衫换了,撸起袖子便开始擦灰扫地。无论如何,卧室是得先整出来的,否则她今夜便无处可睡了。
她拿了把大竹帚刷去头顶和四壁上络结的蛛网,想起小时候家里的僮仆会用竹篾挽个圈儿,蒙上蛛网出去粘蜻蜓。那时候家里干干净净的,哪来什么蛛网?便是柴房马厩,也不过一些薄薄小网,勉强可以粘住一些小蜻蜓。
——如今这种才是好粘呢!那些有着琥珀色大眼的五彩大蜻蜓,定是一粘一个准。那样漂亮的、薄如蝉翼的透明翅膀,振动着,发出嗡嗡的低鸣,真真令人怀念。
这女官廨舍的院子虽然不大,但就她一人住,或许哪个风雨将至的傍晚,她可以出去捉几只蜻蜓。
想着这般的自在,她觉得怡悦,欣欣然对后面的日子有了向往。
墙上有好几处沁着乌黑肮脏的水渍,长着腻人的墨绿苔藓。扶摇拿竹帚去擦,冷不防捅到屋顶,那木制房梁日久失修,竟然折断,哗啦啦一阵摧枯拉朽的轰响,腐木废瓦碎得一地。扶摇闪得快没被砸到,然而一抬头,一个巨大窟窿出现在头顶,蓝天白云看得通透。
“啊哟,这下算是亮堂了。”
扶摇自我解嘲地自言自语,却沮丧得一塌身坐到了地上。别的苦活累活她做得来,可这爬房顶修房梁盖瓦片的事儿,就不是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年少女孩儿力所能及的了。
只能去找千步廊中管事儿的人,让找工匠来修。这来来回回的,手续繁琐,又不知要几日。她只得顶着这大窟窿睡,盼着京城先甭下雨了。
没想到做了官,还像当年在窑子街一样,看着老天的脸色过日子。
正无助间,廨舍院子外头喧哗起来。她听见江默生叩着院门道:“扶摇,你在里头吗?”
她扑了扑身上的灰土,扯了面纱跑出去一看,竟然是江默生带着灵济宫的一群工匠,拿着各色工具,一齐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心头忽然热了。
这么多年来,她几乎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多干净的眼睛,感恩的,热情的,爽朗的,只是人与人之间相互扶持和关照的情意。
她不过尽了自己为官的一份职责而已。
她本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半天才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江默生笑道:“听说你要搬进女官廨舍来,我想着廨舍里头约莫是没法住了,大家又想着要谢你,就趁着这旬休千步廊里头没人,带着大家过来。”
那为首衔着水烟袋的老工匠,她识得是叫张伯。只见他吐了口烟圈,蒲扇般的大手一挥:“还愣着干啥!割草的割草、扫地的扫地、上房的上房!”
“好着嘞!”工匠们如在工地一般,乐呵呵地吆喝着涌进了院子,热火朝天地大干了起来。
扶摇觉得挺过意不去的,各个地儿想去搭把手,却都被工匠们驱走。张伯拿长烟袋杆子拦着她,朝一旁的房间努努嘴:“喏,浴房弄干净了,水也烧好了,快去洗个澡换身衣裳!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家,就该打扮得好看些,哪能干这些粗活呢!”
扶摇笑道:“张伯,我是做官的,哪算什么小姑娘家。”
张伯瞪她一眼:“不是小姑娘家是什么!我孙女儿比你还大呢!”
扶摇哑了,瞅见正在修着窗扇的江默生笑着朝她眨眼睛,露出洁白的牙齿,像是在说:“得了吧!别装老成了!”她故作凶恶地瞪了他一眼,扯着自己的包裹入了浴房。出来时,已经略做梳妆,换了一套少女衣裙。
她钱不多,随身好看的女装,也就仅此一套,雪芦色怀素纱衫,十二幅淡绘百褶画裙,一褶一色,色如水波渐变,风动处活文满身,月华不胜衣。仍带着水汽的长发用桃木簪松松挽起,发梢落在纱衫上,滋滋润润的黑珍珠一般。
张伯看见了,啧啧道:“这可不比穿那劳什子官服好看多了?我家老婆子是京中出了名的媒人,回头给你找个好婆家!”
扶摇抿起笑靥:“既然做官,怎么能嫁人呢?”
张伯瞪着眼珠子道:“女儿家,不嫁人怎么能行?官儿做得再大又有何趣味,当然是找个妥当男人,养几个精怪娃儿,喜喜乐乐地过日子才快活。”
扶摇知道自己的想法向张伯解释不通,只能笑而不语。江默生过来解围道:“扶摇年纪尚小,过得两年,自然就明白了。”
张伯笑哈哈道:“也是!也是!啥时候想通了,就来找我张伯,一定让我家老婆子给你找个人又俊、家境又好的!”
扶摇故作无知,手搭凉棚看看天:“快午时了,我去买些饭食来给大家吃罢。”说着提着裙子,一道烟似的出了院子。
她的银钱打点狱卒花去了不少,本来可以早些搬进女官廨舍的,然而飞来横祸住了好几天天牢,客栈那边没有来得及退房,依旧算着银子。
她精打细算,这个月上头有个应酬,礼金银子需要剔出来,余下的银钱就只够两三天的饭食。所幸住千步廊的廨舍,平日里有公饭,她撑过几个旬休,到了发薪俸的日子就好多了。
不过今日人这么多……她咬咬牙,在棋盘街的档食前头,将钱袋里的银子全都倒了出来。
果然是众人拾柴火焰高,不过半日功夫,这女官廨舍就旧貌换新颜,清清爽爽干干净净,房屋瓦顶修葺整洁,光鲜得令人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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