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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元年330年的深夏,倾盆的大雨席卷了这座帝都。
深山之内的猿啼几近哀鸣一般,似乎是也即将被吞没在这氤氲浩渺的雾水之中。
在山林的深处,有一湖潭,临近远山,四周郁郁葱葱的林园气势磅礴而不失温柔儒雅,自有遗世独立的一番韵味。
这是阮宛珂不告而别逃离齐国皇宫的第二日,她扮成一个失忆姑娘,举目无亲沦落街头,一心想着能凭借楚楚可怜的身世和倾国倾城的姿容被齐国的权宦家族收至府内,能与璞贤近在咫尺,又能使楚王碍于自己的下落不明而暂缓发兵,却不想竟然被那上街卖画的男子捡回了山林之中。
阮宛珂睡眼惺忪的从木床上坐起,窗子外面树影婆娑,那翩然立于院中梧桐树下的男子,正是这如意阁的主人——白玉。
如意阁位于碧秀山深郊处,左右悬崖,高山耸立,蔚然草木,水迸湍急,置身其中远目望去,终年雾气暮霭不曾散去,恍若人间仙境般的隐秘。
而至于白玉,阮宛珂并不知道关于他的一切,甚至昨日他从大街上带走自己时也只说了一句话——我叫白玉,你可以跟我走,也可以留在这里等待不怀好意的人将你虏走。
然而至昨天一晚,阮宛珂便明白他为何如此傲慢,白玉不仅有着惊世骇俗的绝妙武功,更有着炉火纯青的妙笔丹书。
阮宛珂此时此刻抬起头,睁着熠熠的美眸,环顾着如意阁内的陈设。
白玉虽然下笔如神,却很是吝啬自己的笔墨,屋内除了唯一的一幅岁寒三友的水墨丹青,便只剩下一幅美人图。
阮宛珂走下床,踱步来到那一幅美人图前,浅笑嫣然,双颦百媚,只可惜没有落款和印章,唯有一个孤孤单单的持扇女子,忧伤而落寞。
门在此刻被人从外面推开,虽然步子很轻,似乎并不想被察觉,可是年久失修的木门仍然发出吱扭的声响,阮宛珂回头望去,是白玉。也唯有白玉,会在这任谁也会迷路故而人烟绝迹的碧秀山中来去自如不受羁绊,只是他却不似他的名字那般温润如玉,冷冰冰的一张脸,愈发衬得碧秀山那么寂寥荒凉。
“快吃饭吧。”
白玉将一碗米粥和一碟小菜放在桌子上,正要转身离开,却不经意目光流转至呆立于画前的阮宛珂,脸色一沉。
“你在看什么?”
阮宛珂指了指墙上挂着的美人图,“那女子可是你心爱的人么?”
白玉冷冷的一笑,“与你相干么?”
这一句反问让阮宛珂不禁呛声,她微微蹙着眉头,紧紧咬着嘴唇。
“我只是好奇而已。”
白玉却是疏漠的一声冷哼,“男子好奇,可夺江山,女子好奇,有何用处?”
他说罢转身欲走,却为着身后女子一声壮志之语而顿住。
“女子好奇,可颠覆男子的江山。”
白玉肩膀微动,转身,一丝凛冽的寒光从阮宛珂的脸上掠过,瞬间僵直了身子。
这样的傲骨女子,多年前,他也曾遇到过。
那年他十七岁,她方才十三岁。
她有着婉约的江南书卷气,一双清澈的眼眸似乎拢起了天下的灵动,他上街遇到她,两人竟然同时对同一把木梳爱不释手,她笑他,“你是男子,为何喜爱女儿家的东西?莫非你有意入宫司职么?”
他讶异于一大家闺秀竟会如此大言不惭,竟然伤了名门气度,便故意气她,“女子皆留青丝,男儿亦有长发,我若入宫司职为宦官,姑娘可愿相陪?”
她被他调戏一语竟然气出了眼泪,眼眶盈盈之际他不禁心生怜惜,正要道歉,她却捂着脸转身隐去在人群之中,他只记住了她最后一句话——我会报今日羞辱之仇。
这一记,便是整整七年。
七年之后,他再无法忆及当年那份心动的感觉,街头巷尾,只为女子作画,但凡有丝毫像她的地方,他便欣喜若狂,分文不取,可是沧海遗珠万千,不复初见那一个的美好粲然。
今时今日,面前的女子竟然如此豪言壮语,再望她的眉目,果真有颠覆天下的妖魅,他不禁心中一动。
“你叫什么名字?”
阮宛珂未语先笑,“我失忆,怎会记得名字?”
白玉一愣,旋即释然,她既不愿相告,再问也是也是枉然。
“那你便唤作玉姬,如何?”
玉姬,美则妖姬,蛊则媚兮。
果然是好名字。
阮宛珂一点头,“此后我便是玉姬,如意阁的玉姬。”
其实阮宛珂并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做玉姬,她更不知道白玉为何收留自己,为何教自己习武。只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沉默不语,除了一些必须要讲的话,便如同两个哑巴一般的再无交集。
直到那一天,如意阁忽然又来了一个男子,阮宛珂坐在院子的梧桐树下,亲眼看着那个男子被白玉带进了他的房间,透过半开的窗子,她看着那个男子脱下衣服,然后背部用利器刻着一个很大的“恨”字,血迹早已干涸,白玉突然就笑了,他的笑容明媚而深沉,是阮宛珂从来不曾见到过的,属于男子的笑容。
他只是拍拍那男子的背部,然后唤了声“冷仇”,阮宛珂亦不知道这是那人的名字还是白玉自己为他起的,如同自己的“玉姬”一般,只是漂泊天涯的代称,只是在冷仇走出房间的时候,阮宛珂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昭然明朗的嗜血的仇恨.
冷仇便也住了下来,在如意阁的身后,盖得一间茅屋内,成了他在碧秀山唯一的栖身之地。
之后阮宛珂曾在冷仇上悬崖练功的时候跑去问白玉,为何冷仇的背后会有一个触目惊心的 “恨”字?白玉停下手中作画的笔,目光坚定,语气凛然。
“正是如此,我才留他。只有同样背负仇恨的人,才能成为永不会背叛的盟友。”
阮宛珂只是语塞,那时她还并不明白,白玉的心中究竟隐藏着怎样惊天动地的秘密。
漫天呼啸,风雨凄凄。
如意阁等来了今朝入夏的第一场雨。
本是夏季,再寒再冷也不过只是一时而已,唯有这深藏于磐石山之后的冰潭,无论盛夏严冬都只散发出浓重的萧索之意。
阮宛珂奉白玉的命来给冷仇送饭,她本还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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