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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才蒙蒙亮,莫初白就醒了,这一夜她睡得并不好,一时梦到莫家出事的那个夜晚,一时梦到茫茫然还她再也找不着一路相伴的谌炎央,一时还梦到周子贤扭曲着俊脸威逼她嫁给他。
莫初白醒后懒得动弹,思绪还萦绕在梦境里,身体陷在柔软的被窝里,目光茫然悠远地打量着关的紧紧的窗棂。
这会儿,谌炎央该准备出发了。此去万里,很长时间都不会再见面,只能鱼雁传书。莫初白像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心里空空落落的,这才刚分离,她已害上相思。
等等,窗棂露着一条缝,上面拴着的那是什么?莫初白以为看错了,将手从被窝里拿出去,使劲揉了揉眼睛,然后难以置信地从床上一跃而起,迅速地像是一道风,把窗棂上的荷包取下来。那荷包绣着腾飞的金龙,上面还有温热的气息,捏着瘪瘪的。
“大小姐,这么早就起了?”大红带着渔溪进来侍候,瞧见莫初白怔怔地站在床边,不由惊诧地问。
“哦,天亮了。”莫初白将窗户推开,这处可望见高高的望月塔。她突然惊叫道,“大红,大红,快去库房将那个远视镜拿来。快……”她见大红一时还不动,急促地吼道。那远视镜,还是住在正明殿的时候,从惺帝那要来的。
“哦。”大红慌忙去找,到底是惺帝给的东西,单独放在一格,十分靠前也十分显眼,大红拿了就准备给莫初白送去,回过身,却见只穿着一件素色里衣的莫初白就站在身后,一把夺了她手中的远视镜,往外狂奔而去。
“大小姐去望月塔做什么?”渔衣打着呵欠从屋里出来,今早并不该她当值,不过换了新地方,她也很早就醒了。刚出屋子就见到黑发飘扬,衣衫单薄的莫初白从寝殿冲出来。
“快,拿件斗篷给大小姐。”渔溪年长一些,有条不紊地安排渔衣去拿斗篷,另一个小宫女去给三笠报信,看到大红已经跟了出去,她也三步并两步地出了寝殿往望月塔的方向追去。
“大小姐,大小姐,你走慢些啊。”
莫初白憋着劲冲进望月塔,沿着楼梯往上不停步地爬。望月塔足足有十九层,每一层高约一丈,爬到一半时莫初白就没了劲,她拿着远视镜将身子伏在楼梯上喘气,缓了几个呼吸的功夫,又疯狂地往上冲。
真正站在塔顶的时候,莫初白两只腿都在打抖,手也直哆嗦。她却顾不得了,将远视镜举起来,望向通往东边褚云门的方向,在房顶和僻静的小道寻找熟悉的身影。不知不觉间,她的脸上满是水珠,在初升的朝阳照耀下晶莹剔透,她整个人像是蒙上一层金光,将追上来的大红和渔溪给看傻了。
莫初白固执地在远方寻找,找了又找,东边没人。她换了方向,西边也没人,再换,有些暴躁,再换,南边也没人,北边也没人。
莫初白颓丧地收回目光,远视镜好重,她后知后觉地想,手酸疼得不行,都快举不起远视镜了。
莫初白错愕间,远视镜已经掉了下去,可手臂酸酸的抬不起来,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远视镜往地上落去。远视镜是外邦进宫的贡品,在平国还是个媳物,皇宫也没有几件,不消莫初白说,渔溪也知道它的重要性,当下整个扑到地上,竟是以身坐垫,接下了远视镜。
“接住了。”渔溪的心在刚刚前扑的那一刻都像是停止了跳动,等到手中触感真实,她才重新活过来,笑着给莫初白说。
渔溪是正明宫的宫女,既不像大红三笠本就是莫初白的人,也不像渔衣和莫初白有旧,偏偏被惺帝给塞到灵泉宫来,诚惶诚恐地侍候着,总有一种疏离感,心里惊怕的不行,生怕有个差池便被赶了出去。要知道她这样在主子面前侍候过的宫女,若是被发落出去,便只能去那最下等的地方,可能再没有翻身的机会。
“没伤着吧?”莫初白被渔溪的举动给吓了一跳,可惜手趴脚软,只能让大红赶快去扶了渔溪起来。
“没,云主子,奴婢没事。”渔溪红了眼圈,莫初白眼中的关切做不得假,相比远视镜,她将自己这个宫女看得还重些。
“不过是物件,摔坏了就坏了,人可不能伤着。”莫初白惊出一身的汗,那远视镜又是玻璃镜片又是铁筒的,若是砸到人脆弱的部位,能要了性命去。
“是,奴婢记下了。”渔溪恭顺地说。
“你吖,比我还莽撞,刚刚吓死我了,看着那远视镜砸向你的头,这要是没接住,砸坏了可怎么办?”大红碰了碰渔溪的胳膊,脆生生地说。
“大红姐姐,真没事。主子的东西,奴婢便是真赔上命,也不能有损分毫。”
“可不能这样想。”大红看了眼莫初白,还在怔怔地眺望远方,没注意这边的说话,她是个实诚的姑娘,瞧见渔溪也如此实诚,生出投契的感觉来,亲热地和她说,“在大小姐身边,咱们不须将自己看的那么下贱,尽心尽力侍候着,别胳膊肘往外拐,大小姐待我们可好了。”
“多谢大红姐姐指点,我知道了。”渔溪看看莫初白,又看看大红,忍不住微笑起来,心里觉得和大红亲近不少,从昨晚到现在忐忑的心情终于可以放下,整个人踏实了。
“你们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
这功夫,渔衣也气喘吁吁地爬到了塔顶,手里抱着一件厚斗篷。大红接过去,给莫初白披上,然后福了一福,带着两人往塔下走,却并没有真的离开,而是在十八楼静静地等待着。
望月塔可真高,不止能够环顾整座皇宫,还能看到整座黎城,也能看到远处徐徐升起的朝阳,可惜,看不到那个萦绕在脑海心间的人。他走了,明明说好,他默默地走,他到底临走之前,又来看了她。
她说她不送,因为怕一送千里,终不忍分离。
他没说他来,窗棂无声系荷包,临别已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