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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另一边
风车就会换个方向旋转
树叶将落的那个无限短促的瞬间
还留在树枝上
但残缺的拼图无法补完
别到南极，那里只有北方
——牙白《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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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后，徐叔的手术结束了，医生和护士推着移动担架床进病房，训练有素地将徐叔移到病床上，挂好止痛棒、营养液、尿袋，插上心电图机。屏幕上的折线平稳地起伏着。
“黄医生，小徐没事吧？”李大爷焦急地问。
“手术很成功。后面的恢复就要靠你们的照顾，还有他自己的身体素质了。”
“谢谢，谢谢医生。”李大爷激动不已地握着医生的手。
“手术的危险期到晚上12点。这段时间里，不能让他完全睡着，每过几分钟就轻声叫醒他。”医生叮嘱道。之后医生又交代了些护理方面的注意事项，丁念站在旁边，用圆珠笔一一记在手心。
李大爷从护士手里拿到账单，大呼钱还是不够，交代丁念照顾好徐叔，就又奔出病房。病房里又空下来。丁念按照医生的嘱咐倒掉快要装满的尿袋。她在病床边蹲下，刚准备伸手打开尿袋底部的塑料旋盖，徐舟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一按：“我来吧。”
丁念侧头，看见徐舟脸上关切的神情，微笑着让开一点：“好，那就拜托你了。”
等他洗手回来，丁念靠在病床边，似笑非笑地看他。
“怎么了。”徐舟被看得不好意思。
“你其实很想见徐叔，对吗？”
徐舟微微一怔，不作答。丁念也不追问，伸了个懒腰说：“我好饿，出去给我爸打个电话，问他晚饭什么时候来。对啦，医生说隔几分钟就要叫醒徐叔。别忘了哦！”
病房里只剩下徐舟和病床上的徐叔。
徐舟站在离病床一米远处，病房里安静极了，只听得见心电图机的滴滴声。半透明的塑料瓶高高挂起，液体有节奏地滴落。徐舟一手握紧另一只手腕，深呼吸后，慢慢走到了床头。
跟着母亲离开家的那天，爸爸失望的眼神似乎还历历在目。
那一刻为什么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妈妈？
因为更爱妈妈。
他心悸地发觉，那一刻的自己，内心笃定地相信着爱这个词。爱谁，更爱谁，不爱谁……他曾经能够清晰地分辨；表达爱也毫不费力。他曾如此坚定地站在最爱的那个人身边。
可现在呢？爱与不爱的界线暧昧不明，似乎谁全心全意爱他，他就能渐渐爱上谁。
但就算爱上了，也无法好好地表白心迹。
表白内心多么危险啊，他怎么敢信任自己爱的人，怎么敢赋予他们伤害自己的权力？
这样的他，还值得拥有爱吗？
“舟舟，舟舟。舟舟……”徐叔嘴唇翕动，干燥的唇瓣渗出猩红的血丝。徐舟惊醒般手脚抽搐了一下，慌忙用手指蘸了水，轻抚徐叔的嘴唇。
舟舟，这是只有父母叫过的乳名。徐舟的胸腔忽冷忽热，变冷收缩时疼得几乎窒息。
距离徐叔醒来，还有四个小时。
……
日光灯管虚暗了两下，徐舟听到轻微的碎裂声，病房里随即陷入黑暗。
徐舟紧张起来，手忙脚乱地去按床头的呼叫铃。闻声而来的护士一走到病房门口，徐舟便朝着护士大喊：”快点！灯管炸了！”
这是个刚毕业不久的年轻护士，嘟哝着：”又不是病房炸了。”眼看徐舟逼近门口，她赶紧说：”我去叫维修工。”转身就跑。
徐舟把病房的门打开更大的角度，好让走廊上的光线渲染进来。亮度不够他站着看清父亲的表情，他在床头坐下，借着微弱的光，再次给父亲湿润了嘴唇，同时轻声喊：”爸爸。”徐叔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听不清在说什么。但只要他有回应，徐舟就安心。
月光洒在窗台的白色瓷砖上，窗框如同雾化效果的画框，窗外的树的阴影似乎放大了许多倍，在风中狂舞。
这幅景象，似曾相识。
记不起是多大，那时的他，还是个怕鬼怕黑的小男孩。莲城的夏天多雷雨，老旧的线路，常常在打雷的夜里毁坏。
妈妈在舞会没回家，爸爸在睡觉，丁念一家去了乡下的外公外婆家。他一个人，抱着枕头，缩在床角，战战兢兢地望着一闪一闪的窗外。
”舟舟不害怕，妈妈很快就会回来陪舟舟。”他小小声地安慰自己。然而一个响彻苍穹的闪电，击溃了他幼小的心，他哇哇大哭起来。
”舟舟。没事吧。”爸爸推开了他房间的门。
满脸鼻涕眼泪的他紧紧抱住枕头，不出声。
爸爸拿来一只手电筒，打开后，暖黄色的光晕照亮了天花板上一小片圆形。
”月亮！”他忘记了恐惧，欢呼起来，跳到床上，伸出手臂去触碰那片圆润的光。但天花板太高，他还太小，碰不着。爸爸笑呵呵地把手电筒搁在书桌上，光晕就从天花板跑到了床头。他开心不已，小小的手掌贴在”月亮”边缘。
”爸爸，妈妈说，月亮上住着小兔子。”他说。
”有呀。有小兔子。”
爸爸掌心相对，两根手指弯一弯，”月亮”上就出现了手影兔子。
他惊奇地看看墙壁，又看看爸爸的手。然后吵闹着要学。
爸爸把他抱到腿上，握住他的小手，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教。
”舟舟。”
恍神中，父亲握住了他的手。
手心如月光般冰凉。
”爸爸。你醒了？医生说你不能睡着。”
然而父亲并没有醒来，紧紧握了几秒后，手指便松开了。
徐舟下意识地抓紧了父亲松开的手，又像触电了似的收回自己的手。
父亲的睡容很安详，徐舟多想让他多睡一会儿，哪怕一分钟。但医生的嘱托事关性命，徐舟只能轻推父亲的肩膀喊：”爸爸，醒醒。”
童年时，徐舟总是在思念着妈妈，却不曾对爸爸有同样的渴求。
妈妈是美丽而温柔的珍珠，爸爸既不是丝绒也不是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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