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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翠霞用满是皱纹的手背，抹去脸上的泪水，手臂离开眼睛的时候，两个凯凯站在他的面前，一个是凯凯小的时候，身上穿着湖人队的队服。身后，是凯凯长大了，穿着一身西服，说不出的英俊挺拔。
两个凯凯异口同声说：“妈妈，我爱你。”
关翠霞点头说：“妈妈也爱你。”
正说着，两个凯凯的影子开始变得晃动而模糊，声音也不甚清晰的说：“妈妈，让我抱抱你！”
关翠霞察觉到了环境的变化，她总觉得凯凯很快就不见，拼命的向凯凯跑去，边跑边说：“无论发生什么，妈妈一直都在。”
地动山摇，关翠霞站稳都困难，摔倒在地上，看着凯凯的影子消失不见。
关翠霞醒来的时候，林嘉曼扶着王天然问：“你没事吧天然？”
王天然皱着眉头，双手使劲的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说：“好疼……”
关翠霞赶忙起身，从卫生间拿出一条湿毛巾，敷在王天然的额头，好一会儿，王天然才缓过来。
“怎么回事？”关翠霞问。
林嘉曼说：“天然是因为事故才住的医院，看来他的脑震荡还没完全好。”
关翠霞于心不忍，王天然又休息了一会儿，才抬头说：“对不起，以前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儿。”
卧室里，凯凯发出吵闹声，关翠霞起身去了卧室，林嘉曼推着王天然也跟了进去。
关翠霞一边轻拍着凯凯的后背，一边嘴里发出温柔的声音，关翠霞低头看着自己的儿子，眼神迷离的说：“这孩子命苦。”
王天然脸上挂着微笑，看着凯凯。好一会儿，关翠霞这才开口：“你们说的对，凯凯还这么努力坚强的活着，就算是我身上掉的肉，我又有什么资格去决定他的未来。”关翠霞俯下身子，在凯凯僵硬的脸上亲了一口，抬头对王天然说：“不管以后怎么样，我都会坚持下去。现在的科学技术日新月异，我相信总有一天，凯凯会站起来，像个正常的人一样，跑步运动，娶妻生子，生活幸福美满。”
凯凯望着王天然，他的眼波流转，似乎有话想说，嘴唇轻轻动了一下，发出连续两声奇怪的声音。这句话三个人都听懂了，凯凯说了一句：“谢谢。”
王天然微笑着说：“不用谢。”
关翠霞执意要留两人吃饭，为了不给她增加负担，王天然以自己不舒服为由，婉拒了。关翠霞还是把两个人送到楼下。
临走之前，关翠霞还是向两个人鞠了一躬，说：“谢谢你们。让我迷途知返。”
王天然向关翠霞微微一笑：“走吧。”林嘉曼向关翠霞道别，推着轮椅，走了。
到了路边，林嘉曼伸手要打车，王天然说：“嘉曼，咱们走走吧。”林嘉曼点了点头，推着轮椅在路边散步。
从关翠霞家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过了中秋，天黑的便早了一些了。地上都是落叶，踩上去，发出清脆的声响。县城里的行人并不多，三三两两散步的，遛狗的。
“凯凯的爸爸呢？”林嘉曼问。
王天然没有回答。他不知道答案，也没问。今天上午，两个人第一次见关翠霞，下午就拜访了她的家，并做了催眠。这一整天的时间，关翠霞都没有提及凯凯父亲的事儿。也许是她不想提及，也许是没有必要提及，总之，不愿说，便不多问。王天然靠在林嘉曼的怀里，他觉得有些疲惫。
“希望是一件美好的事情，也许是人世间最美好的事情，而且，美好的事情永远不会消逝。”王天然轻声说出安迪信里的话。
林嘉曼俯下身子，轻吻了一下王天然的头发。
远处的路灯亮起，像是指引着人们回家。王天然叹了口气，林嘉曼笑着问：“想什么呢？”
“嘉曼，你说，我这么做是不是对的？”
“什么？”
王天然组织了一下语言，说：“你信命么？”
没等林嘉曼说话，王天然继续：“老杨曾经问过我这个问题，我当时没有给出答案。杨倩信。她说，这世界上的芸芸众生，都是有既定的命运的。有句老话说，医者医病不医命，我一直想不明白的是，我接过的所有个案，我改变了他们的人生。”王天然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有句老话说，医者医病不医命，我治了他们的病，却好像也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林嘉曼停了下来，走到王天然面前蹲下，她察觉到这是王天然第二次重复自己说过的话，林嘉曼不动声色，顺着王天然的意思问：“你在说什么？”
王天然望着林嘉曼说：“关姐和她儿子。也许我不出现，她的儿子可能活不了很久，也许是自己自然死亡，也许是被关姐某天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用枕头把他捂死。或许这才是凯凯的命运，如果凯凯不在了，对于凯凯和关姐两个人来说，都是一种解脱。但是我出现了，关姐和她的儿子两个人就要继续忍受着病痛的折磨。解脱和继续被现实折磨下去，如果是我，我宁愿选择解脱。”
林嘉曼摇头道：“天然，你是催眠师你是治愈别人不假，可是你不能总把自己置身事外，你的出现，或许就是关姐和凯凯命中的一部分呢？”王天然若有所思的低下头，林嘉曼捧着王天然的脸继续说：“先知生，方知死。生都还没活明白呢，干嘛要去考虑死亡之后的事情。医者医病不医命，不是还有句老话么，叫做尽人事听天命。你只需要做你认为对的事情，剩下的，交给老天爷就好了。”
王天然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的时候，看到林嘉曼满是温柔的看着自己，身子前倾，轻柔吻在林嘉曼的嘴唇上，说：“真不知道，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凉风习习，吹动地上的枯叶。距离中秋已经过去一些时日，天上的明月早就不似之前那么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