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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另一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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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呆若木鸡,家中非富贵,何来打点钱。

扯冠弃履,披发散须,掩面长泣,少倾抱头痛哭,撕心裂肺,复又以头抢地。

旁人皆散。

溶溶市灯,霏霏故城

吾如无魂野鬼,无根浮萍,彳亍其间,手持酒壶,独酌独行。

道士拦路,白眉白须,儒生面相,身披道袍,头戴道冠,左持道幡,右握签壶。

可算一卦?

此类道士,市井常见,行骗阡陌之间,往来陋巷之中。

可,道长为我一卜。

遂坐。

可是姻缘?

仕途。

报生辰八字,道士掐指,俄顷递壶

余冷笑,故弄玄虚。银叮当,尔后一签落地

拾签近观,上书卜辞。

庙子丑辰巳酉,旺卯未亥,平寅申,陷午戌。闻一知十口才佳,加会桃花则破耗不免。

“此卦何解?”

“上上签,文曲下凡。”道士抚须笑矣。

余大笑奔走,口中念念,“文曲下凡,文曲下凡……”

亦疯亦癫,行人怪之。

归去。

白汗浮额,鬓角生冰,颓倚床榻。

自知非风寒,恐已入膏肓。

寒窗为金榜,未名油灯枯,如此亦好。

然尚为尘世人,仍存贪生意。

寻医。

京城遍访名医,诸医施治,疗效甚微。

闻城南一老人,昔为太医,而今乞骸骨,为世人悬壶。妙手回春,有扁,华之技。

拖病躯,访太医。

见余,老人大惊,引余入门坐下。

观面切脉,问余详细,尔后进针,片刻脑清目明,疼痛立止。

然老人双眉仍锁,谓余曰

“君生而体弱,居所湿寒,久居而寒毒入体,加之操劳,久病成疾,五脏尽竭,寒毒难祛,宛若枯木,恐无以根治,药石难医。”

言既至此,遂拜谢医师,告辞而去。

身后缓缓言曰,“既为枯木,枯木可医,若得百年枯木逢春芽,其叶煎水服之,一日一次,往复三日,寒毒可尽除,奈何枯木逢春,有如儿戏。”

老人所言,付之一笑。

推门而出。

大梦一觉长不醒,人间又是逢清明。

自寻医未果已三日有余,终日卧床,自感油枯灯尽,时日无多。

故自嘲曰,今清明而亡,来年清明,苍生皆为我缟素,披麻戴孝,焚纸祭酒,何其壮哉!

帝王尚无此般遇,此去地府何来苦?

三日,吾终日而思之,人之有生也,如太仓之粒米,如灼目之电光,如悬崖之朽木,如逝海之巨波,知此者,如何不悲?

自觉已看破有尽身躯,万境之尘缘自息;悟入无怀境界,一轮之心月独明。

忽记门前朽木,伴余三载春秋,间生情感,已如老友。今将长辞于世,当告别故人。

遂强支病躯,至朽木前,欲别故友,惊见枯木一断处,嫩芽渐发,新绿渐成,肉眼可观。

盏茶光景,枯木似逢春,新芽才似洗,上结三叶,如莲绽放。

三叶聚顶。

又三日,大病初愈。

再至枯木前,已无新芽,树皮皲裂,枝叶枯尽,一似曾经。

余行三叩九拜大礼。

长跪其前,亦如枯木,一夜未眠。

天明。

京城传讯,人皆奔走相告。

当朝状元私通考官,勾结权臣,掉包考卷。今查状元郎,原是寒门人。

沸反盈天,谩骂不绝。

有人寻至草庐,登门贺祝。

余独居僻壤陋室,草木丛生。

一朝白纸呈高堂,金榜锣鼓响。

门槛踏破,寒舍生暖。

达贵皆贺,朋邻盈门,不乏说媒,攀缘者,欲牵我半生姻缘,索我旧时字画,尽婉拒。

待至夜阑,搬四书五经,搬旧时字画,搬白日贺礼,以火引之,焰光冲天,似烧彻半夜。

向火而立,朗声大笑。过往种种,流转眼前,历历在目,没于篝焰。

烫二斤酒,向天自饮,大笑无声,两行长泪。

寒窗十载,三秋苦读,黄粱一梦尔;荣华富贵,权柄庙堂,过眼烟云尔。

火至天明方熄。

次日宫中有官携圣旨前来,余跪听。

圣上赐余黄金白银,书画珠宝,锦绣丝绸,京中宅邸。

接旨。

后,官问曰,有无书画字帖,笔墨纸砚,一并整理,明日一早,迁余新府,自有接应。

吾言:“尽焚之。”

“何?”

抚掌而笑,答曰,

“圣贤之言烂熟于心,圣贤书何用?旧时书画不堪入目,留市间何为?吾辈读书人,无身外物,唯两袖清风,一身傲骨尔,此行无他,唯屋前枯木矣。”

官大惑不解,曰,

“大人屋前何来枯木?”

余亦大惊,同官至屋前。

官所言非虚,何来枯木?屋前空空如也,未见踪迹。

余立良久,问官:“尔可信枯木逢春?”

官答曰“世间稀有。”

枯木何必再逢春?”

神秘人话声刚落,宋白微微在一旁点头,仿佛若有所思。

“懂了吗?”神秘人微微一笑,开口问道。

“没懂。”

故事听完,宋白一头雾水,字是能听懂,但是他还是没有懂为什么枯木不能逢春,对他而言,能做到的事情一定要去做,他如果能做一些事情,他才不会在万雷城与潜龙榜这些人去争夺名利。

“噗——”

神秘人一口没忍住喷了出来,他可没有想到自己的平行人如此老实,他调整了一下情绪开口说道,“就是既然已经是枯木,它早已有过了茂密青盛的岁月,度过了春秋见过了悲喜,在一切的一切都已经过去后,死亡便是他唯一向往的存在?”

“你的意思是你厌倦了?”宋白脑海中一闪而过,便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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