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上）

第二天，一个用红油漆写着“巡诊室”三个字的小木牌，又挂在了原先巡诊室的门头上。事实上，这间房子一直就闲置着，里边的摆设保持着原样，墙上挂的那些东西也没曾动过，就连对面桌子上的那只玻璃水杯也依然干干净净摆放在那里。看着眼前的一切，李小生不禁感慨万分。

从此，他又名正言顺地开始了下乡巡诊了。每天太阳刚出来，他就骑上自行车出发了。一路上，他面无表情，若有所思，无精打采的样子，好像一夜之间就变得老成了，也消沉了。回到家里，他疲惫的样子上了炕，二粉便把热乎乎的饭菜端了上来。两个人边吃饭边有一句没一句说些话，这个家似乎又恢复了从前的那种平和与坦然了。吃罢饭，他便坐在灯下，十分专注地看上一会儿书，直到感觉困倦了才去睡觉。

总之，他变了，变得沉默寡言了，神出鬼没了，甚至离群索居了，好像医院里，乃至东城子根本就没有他这个人似的。

事实上，他并没有消沉，而是变得冷静了，大脑一刻也没有停止思考。他在想些什么呢？除了工作和学习，想到最多的就是姜丽丽和大楞了。他们现在怎么样啊？是死了还是活着呢？总在琢磨着如何才能把他们找回来。他最担心的就是姜丽丽了，不知是死是活，至于大楞，想他也不会轻易去死，也许还活得挺好，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

是的，大楞当然不会轻易去死，他已经在那里安家了。

那天，他把自己的那个小天地收拾好以后，天就黑了，然后就舒舒服服睡了一觉。六七天了，他几乎就没睡上一个安稳觉，最多也就是打个盹而已，整天昏昏沉沉的。现在，他终于睡了个自然醒，只感觉头脑清醒了许多，浑身也舒爽了。

他来到洞口，坐在一束阳光下，顿时感觉周身热乎乎的，于是便点上一支烟，贪婪地吸了几口，然后又开始欣赏眼前的美景。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这是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周围充满了危险，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要面临十分严峻的挑战啊！

坐了一会儿，他只感觉口渴肚子饿。由于这几天一直都吃一些野菜野草之类的动西，虽然勉强能填饱肚子，肚里却像装满了干柴禾，翻江倒海一样不舒服。看来，人总不能和牛羊一样，是需要吃饭的。此刻，他多么想家啊！他回忆着，干活回到家里，刚坐在热炕头上，媳妇就把热腾腾的饭菜端了上来，有稠有稀可口极了，每顿饭都要撑开肚子猛吃，吃得几乎腰都弯不下了才罢休，然后舒舒服服躺上一会儿，真是太幸福啊！难道，那样的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吗？当然他知道，只要袁队长完好无恙地活着，总有一天能平安回家，只是，在没有确切消息的情况下，只能呆在这里，过一段野人般的生活了。怎么才能得到家里那边的消息呢？对此他又是一筹莫展，当务之急只能是好好活下去。

他真不想再吃那些野菜野草了，吃什么呢？馒头莜面之类的肯定是吃不上了。他看了看不远处的那个水潭，又看了看山下那片树林，心里好像有了主意。

他把气枪拿过来，装上铅弹，瞄准石崖下的一块小石头扣动扳机，啪地一声，只见小石头猛地翻了个跟头。他高兴地笑了，从身边拿起一个锈迹斑斑军用水壶，挂在了肩上，手提气枪迫不及待地把软梯放下，便爬了下去。

正在这时，头顶突然飞过一群野鸭，一直飞到水潭就落了下去，然后就在水中欢快地嬉戏游动了起来。他心中不由一阵惊喜，便蹑手蹑脚朝水潭走去。他提着枪，弓着腰，一步一步往前走，接近水潭的时候，就爬了下来，淹没在草丛中匍匐前进。他知道，如果能打上一只野鸭，就足够饱餐一顿了，因此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他屏佐吸，一点一点匍匐前进着，最后终于到了距野鸭很近的地方，然后便轻轻地端起枪，锁定目标便扣动了扳机。随着啪的一声响，那只野鸭猛地煽动着翅膀飞了起来，然后在空中挣扎了几下便掉在了水中，其它水鸟惊叫着噗噜噜都飞走了。

他高兴极了便站起来，卷起裤腿疾步朝水里走去。那只野鸭就飘在距岸边二十来米的地方，可是，当他淌过十来米的时候，水就没过了胸部，越往前越深，在接近野鸭五六米的时候，水就没过了脖子。他不敢再往前走了，赶紧往后退了退。他知道，不会游泳，万一前面有个深坑掉进去就没命了，怎么办呢？

眼睁睁看着到口的肉却拿不到，他心里好着急啊。他站在原地想啊想，总也想不出个办法来，但又不忍心放弃，就那样在原地愣愣地看着。最后他终于想出了个办法，对！使劲扒水，水就会产生了流动，那只鸭子就会飘过来的。于是他就开始用手扒水，扒的特别有力而有节奏，水便开始朝外产生流动，不一会儿，那只鸭子开始移动，慢慢朝他漂来，最终就到了可以够得着的地方了。

他停止了扒水，用枪托把鸭子一点点往过勾，很快就勾到了跟前，于是他抓住鸭脖子满心欢喜就往出走。刚走出几步，突然发现岸上的草丛里有什么东西在窜动，他停下脚步，瞪大眼睛仔细瞅。很快那个东西终于钻出了草丛，原来那是只狼。只见它低着头一直走到水边，把头探过去，伸出长长的舌头不停地舔着水。他吓得几乎魂飞魄散了，心跳的像打鼓一般。他哆嗦着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直想一头钻进水里。见狼好像对他不屑一顾，或者根本就没看见他。于是，他冷静了下来，不敢贸然行动，便缓缓往下蹲，直到水没到了嘴边，两眼直盯着狼，一动不敢动，大气也不敢出。

狼距他顶多有五十米远，清清楚楚能看到那张凶恶的嘴脸，甚至能看清那双冒着凶光的眼睛。看来狼根本就没注意到他，或者根本就不饿，总之，它贪婪地喝了一阵水之后，便头也不抬掉转屁股又钻进了草丛，朝西方向窜去了。

大楞依然不敢动弹，直到狼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他才提心吊胆往出走。上了岸，他的心依然在砰砰直跳，浑身哆嗦不止。他机警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慌慌张张把水壶洗了洗灌满水，拼命往回跑。到了洞口，他已是上气不接下气了。

他坐在石崖下的石头上大口喘着气，心里越发惶恐不安起来。看来，这里的确还有狼存在，这无疑使他的生存变得更加艰难，生活上也会面临着非常大的挑战，稍不慎这一百八十斤就会成了狼的盘中餐，到时候他就真的死无音讯，死无完尸，死无葬身之地，变成了孤魂野鬼，成了一个永远也揭不开的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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