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到大队二楼飞行讲评室集合。山岳和同学们走进讲评室时，团政委于侠正在讲台上焦急地踱步，一脸凝重，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三点五十五分，讲评室里的广播喇叭响了，传出一个男播音员的洪亮声音：下午四点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有重要新闻，请注意收听……于政委终于停下了脚步，把脸转向了大家，眼睛里已经涌出泪水，脸上的肌肉在微微颤动。大家都愣了。于政委是抗日战争参军的老兵，抗美援朝时就开始飞行，身经百战，经历丰富，怎么能当着大家的面就流泪了？这时，于政委说话了。于政委用颤抖的声音说，我们的伟大领袖毛主席……

于政委说到这就哽咽住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山岳惊愕了，每个人都惊愕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讲评室里的空气顿时就凝固了，连自己心跳的声音都能听到。片刻，广播喇叭又响起来，一位男播音员用极其沉重的音调广播：

中国GCD中央委员会、中华人民共和国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中国GCD中央军事委员会极其沉痛地向全党全军和全国各族人民宣告：我党我军和我国各族人民的伟大领袖、全世界被压迫人民和被压迫民族的伟大导师……MZD同志……于一九七六年发九月九日凌晨零点十分……

听到这，山岳知道了，让大家无数次祝愿万寿无疆的毛主席与世长辞……

这突如其来的噩耗让每个人都没有思想准备，一时难以接受。

几个月前毛主席还在北京中南海接见外宾，报纸上说，毛主席满面红光，精神焕发，神采奕奕……报纸上还配发毛主席和外宾亲切握手的照片。那天，莫玉生拿着《人民日报》对山岳说，看，毛主席身体多好，八十三了还满面红光，活一百岁都没问题。山岳说，毛主席最少能活一百二十岁……

此时此刻，这些话又回响在山岳耳边，好像是昨天说的。可今天毛主席咋突然就……山岳觉得天一下子就塌了下来，太阳也突然被飘过来的一块乌云遮住了，讲评室顿时昏暗起来。大家都屏住了呼吸，侧耳倾听……

山岳身边有人在擦泪，有人在抽泣，有人已经哭出了声音。哭出声音的都是一些老同志，他们大多在旧社会都受过地主剥削和压迫，有的还讨过饭，挨过地主的打骂和狗咬，是毛主席从苦海里解救了他们，教他们识字，让他们当上了飞行员。所以，他们那代人对毛主席的感情比山岳这代人要深得多。山岳呆呆地望着讲评室黑板上方悬挂着的毛主席像，脑海里一片空白。

第二天上午，三团在俱乐部礼堂为毛主席设了灵堂。灵堂横幅用白纸写着黑字：极其沉痛悼念伟大领袖毛主席逝世。主席台中央上方悬挂着毛主席的巨幅遗像。遗像下边摆着青松翠柏，遗像两侧是全团各单位敬献的花圈。

礼堂哀乐低回，笼罩着巨大的悲痛气氛。

山岳被团里抽出来，持枪站在毛主席遗像旁，为毛主席守灵。

全团一千二百多名指战员，臂戴黑纱，胸佩白花，一个单位一个单位地缓缓走进礼堂，站在毛主席遗像前，在单位军政主官的率领下，向毛主席遗像三鞠躬。然后，又在单位军政主官的率领下，举起右手，向毛主席宣誓：继承毛主席遗志，化悲痛为力量……

飞行二大队的队伍缓缓地走过来了。走在最前面的飞行大队长尹得富和政委宋恩泽已经泪流满面。尹得富生长在河南农村，三岁就成了孤儿，他今天能成长飞行大队长，非常不容易。可以说，没有毛主席，就没有他的今天。尹得富举起右手，率领大家向毛主席宣誓时，泣不成声，每句誓词都要哽咽几次才能说出来，已经无法说完整。下面的人也是边哭边宣誓，热泪横流，哭声一片。

山岳站在主席台上为毛主席守灵，被这巨大的悲痛气氛深深地感染了，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身体虽然还笔直地站着，眼睛里的泪水却在默默流淌，像两条静静的小溪一样默默地流淌，打湿了胸前的衣襟和白花。

整个礼堂被一波又一波的恸哭声淹没了，令人撕心裂肺……那种泰山压顶一般的巨大悲痛让人一生都难以忘怀。

接下来的日子，飞行训练停止了。奉上级通知，每天都是政治学习。

先是进行专题政治教育，内容是：歌颂毛主席在新民主主义时期和社会主义时期的丰功伟绩，回忆苦难深重的家史，畅谈光荣幸福的个人成长史，激发对毛主席深厚的无产阶级感情，化悲痛为力量，最紧密地团结在党中央周围，坚持以阶级斗争为纲，坚持党的基本路线，坚持无产阶级专政下的继续革命，将毛主席开创的无产阶级革命事业进行到底！

继而，学“两报一刊”社论，学毛主席军事着作，准备打仗，准备打第三次世界大战……

什么时候才能飞行，谁也不知道，谁也说不清。

十月七日下午四点，校长张永泉突然乘坐运五飞机来到陆良三团，下了飞机就迅速集合起全团人马，在礼堂传达中共中央绝密文件。

张校长说，十月六日，以华国锋为首的党中央果断决策，逮捕了王、张、江、姚，一举粉碎了“SRB”篡党夺权的反革命阴谋，在关键时刻挽救了党，挽救了国家，挽救了军队……华国锋被追任为中共中央主席、中共中央军委主席，成为毛主席的接班人，成为我们军队的新统率……

山岳听到这个消息，一脸的兴奋。人人都是一脸的兴奋。

接下来，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政治学习，内容是：坚决拥护以英明领袖华国锋主席为首的新的党中央，继承毛主席遗志，化悲痛为力量，愤怒声讨“SRB”破坏军队建设的滔天罪行，搞好飞行训练，以实际行动紧跟华主席的伟大战略布署！

粉碎“SRB”，三团官兵欢欣鼓舞，精神振奋，觉得中国这回真有希望啦！看来，中国军人的命运只能从属于党和国家的命运。别无它途。

（作者简介：男，曾在云南空军某部飞行多年。电话：；">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