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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时寒的声音冷不丁的响起,苏问春被惊了一下,咕噜声咽下嘴里的东西,呛得剧烈咳嗽起来,接连喝了两杯茶才恢复平静。
昭陵是礼仪之邦,饭桌上一般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如果非常想说话,也要尽可能压低声音才算有礼教,像苏问春今日这样,绝对是行为粗鄙、面目丑陋的典型代表。
是以,她停下来以后,就看见桌上其他三人,以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看着自己。
“咳咳,这汤特别好喝,语欢姑娘的厨艺真好,喝完这汤以后,苏大人在我眼里的形象瞬间变得高大起来了呢!”
苏问春干笑着回答,怕自己一不留神把“苏时寒不行”这种事秃噜出来,赶紧埋下头继续喝汤。
一钵汤实在太多,乔翎和苏时寒都吃完放下碗筷,苏问春还在哼哧哼哧跟那碗汤战斗。
就算她心性过于常人,身体到底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哪里吃得下这么多东西?
乔翎有些不忍心,开口帮她求情:“苏大人,刚刚绾绾那样对语欢姑娘的确不对,她现在应该已经知错了,这汤……就不用喝完了吧。”
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回来获得在京中行动自由的特权,要是把人这么活活撑死了岂不是太过荒唐?
“是啊,大人,你看苏姑娘已经撑得很难受了,就不要再逼着她继续喝了吧。”
林语欢适时开口表现自己的大度,老实说,她看不上苏问春,说句不好听的,就算苏时寒不想喝这汤,她宁愿拿去喂狗,也不想给苏问春喝。
虽说苏时寒是在帮她对苏问春小惩大诫,但这汤对身子是百利而无一害的,最终不还是便宜了苏问春吗?
苏时寒绷着脸,在两人的劝说下,神色略有些缓和,然而还没来得及松口,就见苏问春吃得满嘴油腻从瓷钵里抬起头来打了个饱嗝儿:“没事,你们吃完先走,我慢慢吃,再吃一会儿就吃完了。”
“绾绾……”
乔翎想劝苏问春不要硬撑,苏问春却俏皮的冲她眨了眨眼:“阿翎,放心吧,我真的可以吃下。”
之前在远烽郡,城中粮草断绝,饿急了眼,城中将士连死人肉都刮下来吃过。
苏问春永远不会忘记,微微带着腐臭味的肉在嘴里被咀嚼吞咽是什么样的滋味。
那个时候,所有人心里想的都是打完仗以后能回家喝一口热乎乎的汤。
后来,那些人全都死在了烽火之下,变成尸首,腐烂发臭,连同肚子里被分食的同伴。
像报应,又像某种悲绝的献祭。
她是唯一活下来的那个,眼下能吃到的每一样食物,她都要认认真真,一点不剩的全部吃完。
替她自己完成心愿,也替那数万没能凯旋回家的将士完成心愿。
苏问春都这么说了,乔翎只好把继续劝说的话咽下去,苏时寒看了她一眼,拂袖离开,林语欢立刻提步跟上,乔翎还有疑虑想问苏时寒,犹豫了一下也跟上去。
主院离前厅颇有些距离,林语欢不介意乔翎在场,几度想打开话题,都被苏时寒面色冷沉的三两句聊死,到了主院,林语欢捏着帕子站在院门外,一脸敬畏的看着苏时寒:“大人,那语欢就站在这里不进去了。”
开口,她说得很是晦涩,眼底又忍不住浮起两分期盼。
盼望苏时寒能开口,解除那条禁令,重新允准她自由出入廷尉府所有地方。
苏问春在苏时寒心里的地位还没弄清楚,她不过被禁足几日,廷尉府就又住进来一个女人,若她不抓紧时间努力,岂不是要叫旁人捷足先登?
让林语欢失望的是,苏时寒并没有理会她的期盼,只体贴道:“今日辛苦你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她想听的分明不是这个!
“是,谢大人关怀!”
林语欢乖巧福身,朝苏时寒和乔翎都行了一礼,缓步离开。
乔翎对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跟着苏时寒一起走进院中,没了外人在,乔翎终于问出压了一路的疑问。
“苏大人,廷尉的俸禄月谷不过120斛,一年也才1440斛,去年朝廷征兵开始,除了三品以上的官员,其他人的俸禄更是减半,大人在京中任职才三载,如何一出手就能有这么多黄金?”
为官者,最好的是为官清廉、两袖清风,无愧于君也无愧于民,但当今世道,谁都清楚,水至清则无鱼,所以就连当今陛下,对贪污行贿之事在一定范围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乔翎不是不懂变通,只是苏时寒拿出来那笔钱数额实在太大了,而无论是他之前任职的少府还是现在任职的廷尉,都是最没有油水可捞的职位。
这笔钱莫不是那些死刑犯的买命钱?
在昭陵,会被判死刑的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苏时寒若真的干了这种勾当,乔翎就是豁出这条命,也要到御前揭发他!
“俸禄低微,这笔钱,自然不是这短短三年积攒的。”苏时寒很坦荡,从怀里拿出之前那个袋子,递了一根金条给乔翎,“这笔钱,是我至亲临死前留给我的,乔姑娘若是查出这金条的来历,到时可再来问我这个问题。”
苏时寒这么无所畏惧,乔翎反倒有些犹疑,且不说这些金条到底是不是不义之财,单是苏时寒给的这根金条,就够普通人好吃好喝多少年了。
这金条上又没有任何标记,他不怕她私吞了这根金条不认账吗?
乔翎没有伸手,片刻后又想到自己腰上别着的那把匕首,苏时寒在黑市没有跟那个老人说明价格,但设计如此精巧,做工又如此精致,恐怕也不比眼前这根金条便宜到哪儿去。
两人虽然名义上是同僚,但这三年基本没怎么打过照面,连熟识都算不上,苏时寒一出手就这么大手笔,像是完全没把她当外人看。
“我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想调查苏大人的意思,方才听苏大人所言,你已故的至亲似乎与我还能扯上几分渊源,既然如此,那便等苏大人想告诉我的时候我再听吧。”
她相当聪慧,在某些方面,更有着与外表不相符的细腻,相处起来是会让人很舒服的人。
“不过,我不追问这个问题,可不可以从苏大人这个换另外一个问题的答案?”乔翎疑问,怕苏时寒介意连忙竖起三指发誓:“我保证不会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