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窝里聚起水雾,却在起身前逼了回去,令人察觉不出她曾软弱过,轻笑着丢下冷冰冰的两个字:“多谢。”她最终等来了这一天,表面装得冷淡无谓,笑着去掩饰,其实心里比什么都疼。
白商陆一阵错愕,他看明白她是在以淡漠对抗淡漠,往日里她的种种努力,落在白商陆的眼中皆是错的,她做什么都是过,说什么都是错,一眼花开,一眼花落的光景,疏离隔阂便已种下,在心底生根发芽。
她跟过石决明,这是她人生最大的败笔,洗不清剪不掉,终归都只是她的过错,她与白商陆也只能错过,许下的期诺都成了空白。或许当初,她在石府时就一脖子吊死,也要好过如今备受羞辱,凄凉度日,好歹还能落个贞洁烈女的清誉在身。
白商陆是她心中最放不下的,原本以为他对她亦是如此,可直到他彻底放下她的那一刻,她才明白,她失去的不单是错付的真心,国破的那一刻,她本就该殉了那染血的河山,为了他才苟活到今日,如今这活着的唯一理由都失去了,她的眸光黯然失色,灰白的没有生机。
之后种种,与玉竹再无关系,有了那纸休书,她不再是白商陆的夫人,她只是亡国公主,白商陆能容她住在白府,已是顾念旧情了。
白商陆迎娶半枫荷的那一日,前厅热闹喧嚣,觥筹交错,白商陆身着大红吉服,眼角眉梢皆难掩喜色,他娶玉竹之时都未曾有这样的喜色,其实想想也就明了了,那时的他只有难以介怀的羞耻感,怎还会溢满喜色。
在那偏僻到数年不见人影的屋子里,玉竹着了正红衣裙,描画了精致的妆容,遮盖滓败的容颜,平静的躺在榻上,心口处的匕首闪着刺目金光,鲜红的血迹漫过,仿佛那一年绽开的骨红照水梅。
一袭如瀑青丝散至脚踝,夜风拂过白衣乌发,如她飘零惨淡的收场,她终是死了,死在了这个微凉的飘雨秋夜,这是她预料之中的结局,是自她跟了石决明那天起,便已注定了的结局。
玉竹的死惊动了石决明,他不顾一切的赶来,扑到玉竹的棺木上痛哭:“玉竹,玉竹,这就是你要等的人,这就是你说的值得等待的人,他值得吗,玉竹,你为什么这么傻。”
他转身揪住白商陆的衣领,一步步将他逼入墙角:“我将她完完整整的交给了你,你为什么要毁了她,为什么要休弃她,为什么要逼死她。”
“完完整整,你这个始作俑者,根本没有资格来训斥我。”白商陆远远望着红颜尽逝,面上淡薄的毫无情绪,同他往日看玉竹时的神情无二,并没有因她的死,而起些许波澜。
她与他之间,爱的深浅难测,本就不平等,她的爱深如一眼万年,而他的爱浅如惊鸿一瞥,原就没有深情,又何来悲恸难掩。
石决明抬起玉竹苍白的腕子,臂弯内侧赫然烙着一颗如血红点,那是她清白之身的明证:“她只是我名义上的妾室,我从未碰过她分毫,新婚之夜她就对我言明,她心里只有你一个人,若要逼她从我,她就唯有一死,我敬她重她爱她,不愿逼迫她,而那些流言,不过是我有意
放出来试探你,看你对她是否真心,可笑啊,可笑那些流言,竟成了你逼死她的借口。”
“不,你骗我,你与她都在骗我。”白商陆的面色刷的一下惨白,石决明死死盯着他,扒开白商陆的衣领,露出他胸口的的一道伤痕,再翻过玉竹的手:“你看看,好好看看,这世上还有谁会拿性命去爱你,像她一般没有杂念的爱你,若不是她替你以血换血,你以为你能熬得过蛊毒,还会有命去娶什么新人,玉竹她早晚都会死的,你就如此的迫不及待,一刻都等不及,要早早的逼死她。”
石决明退了几退,握着玉竹的两柄长剑,夹带着满腹恨意刺了过来,根本不给白商陆半点躲闪的余地,在他的脖颈上留下深深的血痕:“这一剑,是还她第一回救你的情意。”
剑身抽离,带出斑斑点点的血珠洒落白墙,又朝另一侧狠狠刺去:“这一剑,是还她第二回救你的情意。”
这两剑刺得恰到好处,即不至令他失血过多当场毙命,却也留下了要带上一辈子的狰狞痕迹,格外的刺目惊心。
随着玉竹的死,事情到此是真正结束了,一切的纠葛都夹杂着血色落幕,所有的爱恨间都竖起生死高墙,从此她与他,无关相思无关恨,石决明不愿再多看他一眼,转身道:“至此你们恩怨两清,再无瓜葛。”他俯身抱起玉竹,那温柔的样子,仿佛她还活着,可以听到看到他的一切,他轻声道:“走罢。”
直到这一刻,白商陆才回过神来,才明白死才是最彻底的失去,世间再没有人会像她那样待他,会拿性命去爱她,他一把拽住了玉竹的裙裾,指甲抠的发白,如他的话语一样苍白无力:“不,你不能带走她,她是我的夫人。”
“你的夫人,哼,我还要多谢你的一纸休书,成全了我们。”石决明抖了抖那页薄纸,浅浅墨色隔开了半生情缘,他挥了挥手,登时冲过来数十个随行侍卫,七手八脚的将白商陆拉开,石决明背对着他,冷冷道:“你可得好好活着,你要时刻记得,你身上流着的,是玉竹的血。”
白商陆颓然跌坐在地上,眸光暗淡,灰败的脸如残阳坠下后的暮色,了无生机。侧目,一枝翠竹摆在棺木中,像极了玉竹孑然而止的娇嫩年华,她身后千年的光阴似水流转,传说中只余下了圆满的戏份。
千年前的光阴随着玉竹的死就此湮灭,只一瞬间,众人便回到了青州的那处院落。
曲莲的生魂已经归位,自千年前的旧事中醒来,抬眼望着落葵瑟瑟发抖的样子,不由的笑起来,笑的那样畅快舒心:“没有想到,我无意间滴入螺钿镜的血,竟帮我解了心头大患,落葵,我果然料得不错,翻出千年前的这桩旧事,你会痛不欲生,如此一来,京墨就会对你彻底死了心,我再不用日日担心你们会藕断丝连,这样才不枉费我用生魄进献螺钿镜七日,落葵,千年前,你害了我的骨肉,千年后,你又害了我爹的性命,如今看着你痛苦难当,我心里实在是痛快。”
落葵蜷缩在苏子怀中,如同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兽,浑身战栗不止,脸上苍白无一丝情绪,亦无一道泪痕,仿佛泪已随着千年前的旧事流完了,双眸已经干涸,她眼珠木然一转,嗓子已是倒了:“你,便是当初的半枫荷。”
京墨缓缓挪到她的跟前,抬手想要抚一抚她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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