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待其女五岁之后，陈石川便将她带回恒山翠屏峰附近的一处隐身之地，终日以健身却病药水为其洗浴浸泡身体。同时教他世间万物，书理诗画，代其不到十岁时，便已是一位文武双全的秀女了。陈石川又传她内功心法和自己潜心参悟的飞星剑法。

不觉又是五年，在陈石川的精心指导下，陈春露的轻功和剑术已经非同一般了。陈石川又将自己练成后从未试过的“三笑飞魂”神技传与她，并终日督促其勤修不辍。

三年后，陈石川见陈春露已经具备了独自闯荡江湖的身手，这才暗暗打点准备让陈春露只身南下中原历练。

恰在此时，塞外神医杜丛生来山相访。二人本是江湖挚友，自不免痛饮倾谈。陈石川一生孓然，杜丛生原本知道。但十多年未见，陈石川身边突然多出一个文武双全的美貌女子来，杜丛生当然不免生疑相问，陈石川于是实言相告。杜丛生回忆往事，这才断定陈春露就是当年慕容兰丢弃的女婴。

得知这个消息，陈石川当时心中十分矛盾。十八年来，自己几历生死，才将陈春露抚养成人。岂料她竟是自己的恩人韦心刚之徒慕容兰之女。数十年前自己为避仇家，远赴太行山得到北方第一大侠冷面惊魂韦心刚以及门下两位徒弟（当时林天庆年龄尚小）的庇护，这才得以苟延至今。韦心刚死后，其门下弟子天各一方，十数年来自己一直与他们没有谋面。自己备受人恩，自当将其女送归亲人身边。让其母女相聚，也算自己对冷面惊魂韦心刚及其门下弟子们的一点报答吧。

但是，时过十九年，慕容兰人在何处，陈石川深隐塞北一无所知。深隐只得暗中探寻。旬月之后，适逢天机散客秦怀义应少林寺铜心禅师等三位代理盟主之托北上恒山邀请陈石川等隐居之人现身中原武林藏家武林大会，陈石川始从秦怀义的口中得知，如今的黄山神尼就是当年的“追风女侠”慕容兰。

天机散客走后，陈石川便携女南下中原而来。他要考教一下女儿陈春露的武功与胆色，于是借故自己有事，让她先行数日，他却暗逐其后。不想陈春露久隐翠屏峰，早觉烦躁孤闷不已，由于她不识路径，切无伙伴，如今一个人东闯西游，害的陈石川终日不得安宁，还险些出了大事。

后来，陈石川一路跟踪，直至到了大别山附近，于九姑岭下救出东方云星和欧阳清等人，这才与爱女相聚。直到到了丐帮长江分舵，陈石川这才得知，慕容兰不禁十几年前就在黄山戏雾庵出了家当了庵主，人称“黄山神尼”，而且还是当今海内四尊之一。

在丐帮长江分舵盘桓十数日以后，陈石川父女和东方云星以及欧阳清便辞别丐帮中人，一同东山东上黄山。为了防止意外，陈石川并未将这件事情告诉女儿陈春露，所以陈春露并不知道自己就是即将见到的这位黄山神尼的亲生女儿，而东方云星的师父，贺兰山白羽秀士是自己的生身父亲。

这是，黄山神尼衣襟攻略显平静，她以微带哽咽的声音说道：“二十年春秋已过，回忆往事，贫尼深感有愧于恩师教诲，故而终日于佛祖面前忏悔不已。不想此婴巧得陈大侠相救，也是贫尼与她孽缘不该有尽，贫尼实不知该如何感谢陈大侠救生之德。陈大侠世间慈主，合该手贫尼一拜。”黄山神尼说完，双掌合十，向坐于禅椅之上的陈石川拜下。

陈石川大惊，急欲起身租阻拦，岂料身躯竟似有千钧重物迫压，纹丝不得动弹。惊服之余，只得稳稳当当地受了黄山神尼的一拜。

正在这当儿，庵门忽地被人推开，白衣少女陈春露冲进了禅房。

“爹——”陈春露一进禅房，惊呼一声，随即一头扎进陈石川怀中低声哭叫道：“爹，我没有娘，你不是说，我娘早死了吗？”

陈石川也忍不住眼眶发酸，十数年来，父女二人相依为命，自己身兼父母双重责任，含辛茹苦，这才将陈春露拉扯大。而今，女儿刚刚人成艺就，却又要离开自己。即将分离的苦楚在煎熬着陈石川这位身如孤雁的大侠。

眼前，黄山神尼却显得极其冷静。自己已经身入空门，岂可再续尘俗私情？短短的一瞬间，她便已经决定，与陈春露断绝母女关系，从此永不相认，让她与其父陈石川回归故里。

黄山神尼当然知道自己二十年前由于违背师门清规，座下那等自己认为见不得人的丑事。事后羞愤交加，一怒之下，将自己亲生的婴儿弃于山野荒林，自己也身归佛门净地。虽然事出无奈，但事后却又十分后悔。每每想起这件事，总不免黯然神伤没肚子一人暗中掉泪。但王石已不堪回首，转眼间二十年已过，自己能做到的，也正是在佛祖面前忏悔自己的罪衍，超度那幼小的生灵了。

然而，黄山神尼的心事，三笑飞魂陈春露难能知道。十数年来，她只将陈石川认作自己的父亲，在他心里，母亲早已不在人世。谁知道自己竟是衙门前这位看似风采照人的中年尼姑的女儿。切曾被她抛弃荒野，陈春露对此又怎能不倍觉凄切？自感既羞又恨，羞得是自己竟会是一个未婚先孕的尼姑所生，恨的是自己的生身母亲竟狠心将自己抛弃荒山野林而置之不顾。这短促的惊变，令她实在感到无地自容，也将黄山神尼恨之入骨。

刚才黄山神尼和陈石川的一席话，被在门外的陈春露尽数听到。羞愤交加之下，她不顾一切地破门而入，并且放声大哭。父亲是自己唯一的亲人，自己又如何舍得离开他而与一个中年尼姑终日厮守？

陈石川毕竟是江湖名隐，方怔的一怔，随即便抚弄着陈春露的秀发和蔼地说：“露儿，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为父并不是你的琴声父亲，你的亲生父亲就是东方云星的师父白羽秀士林天庆林大侠。而你的亲生母亲的确就是你眼前的这位慕容前辈。十九年前你母亲将你丢弃，也是事出无奈，所以你且不要恨她无情。不要再哭了，快快起来拜认你的亲娘。”陈石川的声音明显地在发抖。

陈春露渐渐止住了哭声，但她仍旧哽咽着说：“爹，露儿没有娘，我娘早死了，她不是露儿的母亲，爹，你答应我呀？”陈春露一遍央求一遍猛摇着陈石川的胳膊。

陈石川面色一沉，猛地推开女儿，右手一扬“啪”地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陈春露那娇嫩的俏脸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