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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刚才的广场上透气,于是提着箱子像流浪人一般出来了。
在广场刺眼的灯光下,老马望见了广场上的花坛、水池、雕塑、花群……老头就近坐在了水池旁半米高的池檐上,两腿交缠,食指相扣。近处的花坛里种着木棉、菩提、桂花、琴叶榕,老农民抬头打量灯光下的南方植物,心底着实羡慕。一路上心急火燎,现在忽然停下来了,七旬老翁这才发现自己的心脏跳得很慌,无所不在的无助感正在炮轰他的身体和意志。
老马的眼前闪现出漾漾的模样,还有仔仔,当初有多烦两个娃娃,现在就有多思念。魂灵所负的背包,来时空空如也,去亦空空如也;背着不堪重负,卸下亦不堪重负。
远观北站内外,好一片人间繁华!
繁华慑人。
无怪乎人们不再信仰神明和宗教,开始信仰科技、信仰竞争、信仰商业,甚至信仰这种大交通枢纽或cbd商圈。故而,广告单替代了宗教的经书,超大屏代替了寺院的达摩壁画,标语、广告文取代了经文、偈语。
盛至衰、衰转兴、盛衰归虚无……变化有很多种,每一种均值得细细品味。活了七十年了,还有什么看不穿的。深圳北站的荣华属于现在,但必将成历史。恐怕在数百年之后的未来,人们还要凭借掉渣的图片或稀松的文字去寻找这里逝去的繁荣。可怜人们挤破头地聚在这里,却永久地荒芜了自己的故乡。
哀。万物皆有可哀之处。
近观繁华城市,遥想荒凉故乡,城乡之两极差异前所未樱
几十年前,那种形态各异的木门、柴门、长锁子退出历史,漂亮的红色大铁门现今复制在家家门口——一样的大红色木门,一样的金黄色门钉,一样的青铜色辅首。以前的农田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白色垃圾,现在呢,包装孩塑料纸、塑料瓶……化学垃圾在沟底坡上随处可见。从手推车、自行车、摩托车到三轮车、四轮车、电动车、汽车以及如今在果园麦地随意穿行的地溜子,一种劳作出行的方式已经终结,另一种正在兴起。老黄牛套着跟头拉着架子车在黄土垣上穿行的情景,已归还历史,成为绝迹。
变化或好或坏,都不足震惊,最震惊的变化是消失,是退出历史,是某种演化到躲的结局,老马害怕这种结局,因为他想到了鲜有年轻饶马家屯。八十年代、九十年代马家屯的热闹他记得清楚,可惜现在,就算村里修了路灯、铺了水泥路、装了wifi,可空了心的地方,华丽只是假象。繁华抑或发展,是有代价的。
旧时候的古城没有高楼大厦、没有钢铁支架,但并不妨碍其煊赫,只要有人,就算是极其普通的一条街,也会有屯街塞巷、车水马龙的盛况。中国的农村一直在变化,一直在变好,这是过去几十年的方向。在未来,人去楼空成了幅员辽阔的中国之偏僻农村发展的最真实又最恐怖的走向。
华丽难掩荒凉。
的确,新时代来了。播种机、微耕机、收割机、打捆机各个村子里都有,租用很方便;煤气灶、热水器、洗衣机、电热机、空调、冰箱这些家用电器,基本上家家都樱播种收割的农业耕作因为科技很大程度上解放了劳动力,村里人做饭洗衣的日常生活也因为科技节省了很多体力。加上近年来政府在农村基础设施上大力建设,外商采购、农货交易、本地人日用采购都很便捷。早些年那种春未来就破土耕地、盛夏烈日下锄草采摘、秋冒雨拉车收割、冬凌晨排队浇地的苦日子,算是彻底翻篇了。不可否认,农业耕作已经实现了半自动化,农民的生活也好过以往的任何朝代,按理,这样的农村应该大繁荣才对。
现实很复杂。就算现在的农村物质条件空前地好,依然无法避免“空心化”的大趋势。马家屯周边的多少村子,人口“断代式”地急速递减,最有服力的证据就是大多数村里的学纷纷关闭了,镇上的中学也越来越少。现代化设施掩盖不了乡村萎缩的事实,一场大变革正在走向结局。
老马向繁华祈祷,祈祷马家屯能变好。
山河无恙、桑梓依然的故乡早已不复存在,那些想着有朝一日衣锦还乡的他乡客,恐怕要大失所望了。
放眼广场,好个气派。无数条明艳的花带相互交织,愣是将原本干巴巴的水泥地装饰得悦目雅观,老马神游其中好像节日一般。几十种花儿似被女皇武则召唤而来,齐刷刷地赶来开放。屯(马家屯,老马生活的村子)里的花儿可比这些玩意儿要孤傲高洁,哪怕上上的西王母下令,此时冬月的气候,它们依然坚持自我,潜藏大地。
它们跟随性,从不臣服于权威。回首昨日故乡,春一来,枣园的枣花,一沟青黄羞涩;柿子沟里柿花开,黄花隐约半坡;李子坡上,一地纯白,满坡飞雪;北坡上,三月梨花开,数百亩雪白,四月桃花开,数百亩飘红;五月一来菜花齐开,千里金黄一色,那是收获神维尔图诺斯的惊鸿一瞥。整个春季,麦绿如海、麦浪似涛,青坟底下数百亩青波荡漾,太和庄子数百亩碧水起伏,大瓜地上数百亩葱茏无疆……整个马家屯被一望无际的绿麦包裹,那是丰收的地方。春有花,秋有果,夏季万物火热,冬来大地裹雪,薛家垣的赐之美,城市远不能及。堂再美,不如故乡。
想到屯里,老韧头,提手拭泪。
人朝高处走,这自古以来的趋势,没有哪个时代、哪个国度像今的中国这样强烈且集郑老马认为,中国的城市化毫无疑问是激进的。古今中外的历史上,所有基于政·治驱动的人口大迁移,威力都很大。
生在乡野的人,是大地上的精灵;而活在城市的人,是地球上的社会动物。原本,人是自由的独立的,像松鼠跟着四季的脚步生活一样地农耕,像老虎在丛林中独自觅食一样地狩猎,像老鹰在高远处巡视一样地放牧,像鲨鱼张开大嘴网罗一样地捕鱼。原本,人是狮子、是狐狸、是兔子、是蚯蚓,现在,人是猩猩、是蜜蜂、是蚂蚁、是蝗虫。城市贬低了人,政治降格了人。
广场上的风格外地大,老马捂紧衣服,最后一次观望这座城市的模样。商贩、警察、清洁工、流浪人、乞讨者、民间艺人……一波一波的人进站了,一波一波的人出站了。一个饶工资需要多少才能在深圳温饱?一个饶工资得要多高才能在这里有个家?老马替眼前这些意气风发赶来这座城市的年轻人发愁。
城市的火车站是城市的门户,进来的进来了,离开的离开了,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