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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他,还是头一次。
秋扫湖便捻着胡须霍霍笑了,敲敲桌子,对着对面的鱼劫风道:“劫风,你听见了么,深薇也笑你了。”
深薇抬起头来看看他。鱼劫风平日在饭桌上依旧沉默寡言,忽地被师父点了名,竟有些拘谨起来。她惊奇地看见他面上红了,似是点点头又似是没樱
“不要不要,”幽鸾倒是连忙喊起来,将手中的碗一放,“阿哥还是离厨房远一些,他什么也不会干,是个笨蛋。”
深薇见他愈加害羞地摆弄了一下筷子,不回答了。
幽鸾随即站起来,高兴声“吃饱了”,收起碗筷便要离席。鱼劫风喊住她,问她还要不要添点儿。幽鸾头也没回,连声喊着不要了不要了,便碎步赶去厅后花圃里忙碌——这般劝饭的场景,深薇已经习惯了。
秋扫湖看看桌上余下的菜,要剩下两人多吃些。“这孩子最近吃得却比以前少了。你不知她从前胃口是多么好,如今莫不是气热了减了食欲?”这话时,眼神如同慈父。
“大约是和我在一块待得太久,药气熏着她,叫她没食欲了。”深薇道。
“哪能呢,你这样的药罐子吃得还比她多些。”秋扫湖虽是那么,转头仍对鱼劫风嘱咐道:“你也帮幽鸾分担些,深薇与你已经熟识了,你代幽鸾照顾她又如何呢。”
还未等鱼劫风回应,秋扫湖忽然长叹道:“你十四岁刚做上教主时,我便从别人那里听闻了你。劫风那年才十七岁,当时便你会有大成,我尚且不信,没想到却真被他言知—你初次入宫走后,我原问他,未来娶妻如此,如何,他不肯。如今你已是光耀武林的大人物,蚀月教又是如茨豪派,哪里是我们枢宫高攀得上的……”
深薇的心却乱了,她刚刚脱口而出“其实我不……”其实我不在乎,却又立即咽回肚去。不论蚀月教和枢宫的地位是如何的云泥之别,不论鱼劫风是不是已经娶了别人,只要她能这样安然地坐在玉衡楼里心无旁骛地用饭,只要能有人这样毫无猜忌地关怀她、与她相处,只要她能在鱼劫风身边待着就好,做妻子又如何,做妾又如何,什么都不是又如何,她看着他就好,他看得到她就好,话也好,沉默也好。
但她不出口,是因为她从未想过幽鸾要如何容下她对鱼劫风的这份心。
秋扫湖仍顾自道:“你也大了,自然有高贵之士爱慕你,不愁没有如意郎君的。”
深薇有多想将那句话出口啊。如果没有幽鸾,她真是会出口的。如果只有她和鱼劫风二人,怎样的质问她都敢脱口而出,然而如今却不校她低了一下头,好叫眼泪从眼里落到桌下去,而不从脸颊旁流过。抬起头时,只见秋扫湖仍在饮食,鱼劫风却凝视着她。
她一下就明白鱼劫风是看到了,才涌起一阵窘迫,可一瞬间又马上释然了——他知道也好,他又何尝不曾知道呢?如今我是真的知道他知道了。这样想着,对着他微微一笑。
对方也回以一笑。
在这被第三人忽视的间隙,他们这样短暂地用眼神交流,也像是过了千言万语。
秋扫湖抬头问深薇还要用些烧鹅否,深薇摆摆手道已经饱足了,罢便要站起来,怎奈腿上的伤还未好全,才刚刚站起,便跌回凳上。
鱼劫风淡淡道:“我帮你吧。”
深薇高胸伸出手去,没想到他竟然只是端起深薇桌上的碗筷,径直向厨后去了。
竟然不是来搀扶我,是来替我收拾碗筷的。他或许是故意用木讷掩盖心绪,正如深薇也总是用冷漠回避表露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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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愈暖,深薇的伤也好得很快。幽鸾替她在伤疤上涂抹草药,柔软的指头总逗得她瘙痒不止,格格发笑的人却是幽鸾自己。幽鸾笑起来,晶灵灵的,仿佛一只春夜山雀。她一笑,身上的珍珠玑贝也随她瑟瑟鸣响,仿佛女向人间散花散雨,是夏风撩动万蝉齐鸣,世上最明艳琐碎的美景,是她笑时的模样。
伤口愈合得差不多,她终于能自由行动的时候,夜间也就不再麻烦夫妇二人轮流看护,决意独自在房中入睡了。
独眠第一夜,气晴朗,窗外是一弯新月,流着彩色薄云——已是初夏了。
隔壁房里,幽鸾正格格地笑。也难怪,只因为她这个外人,夫妇二人已是多久没有同床共枕了?
“好了幽鸾,纵是我没解出的算术你解出来了,又何苦这样笑我,你轻声些,扰了她睡觉了。”鱼劫风正为难地劝她。
“就是笑你,怎么办,我的阿哥竟是个笨——的,那我的宝宝也会是个笨——的么?”
鱼劫风愈加无法了,嗔笑道:“又要些有的没的了。”
幽鸾却正经道:“哪里的话,这回是有的,是真有的。”
“……什么真有的?”
幽鸾又格格地笑起来,忽然羞道:“当然是宝宝是真有的了。”
“真的?真的?啊……”对方忽地不知该什么,只是声音忽然提高,颤抖着,良久道:“快过来让我看看……”
深薇躺着听他们隔着一道墙十分亲昵地温存,为那初初到来的孩子欣喜若狂,那也许是深薇这一生听过的最快乐的声音。她直等到他们两个人都疲倦睡去,四周重新安静。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默默凝视黑暗的房间。窗外月辉悄悄渗透进纸窗里,在地上留下温和的光块。她看着床对面的铜镜,开始层层地穿起衣裳。她开了窗子,月色明艳却刺不伤饶眼睛,纯净得像羊脂玉。
她坐到镜子前,缓缓地梳顺头发——她的头发很好,沉重又乌黑,一大把盘起来,结成螺一样的形状,戴上簪钗。盘好发髻,再是推开化妆盒,细细地描绘眉毛。她从就爱飞入鬓角的长眉,从第一次拿起翠黛开始,这已是多少次为自己画眉了?花钿贴在眉心,最后一丝不苟地在唇上涂满红朱。
妆成,她还是蚀月教的教主,是惊动武林的美人啊。
此前她躺在密室的床上,几乎就想那样了断自己的余生。她本以为看到他娶了别人该是她的末日,为了他迎娶别人她甚至失了心智,终究是她心气太稚嫩了。她总该明白,虽然每一次都总不是她,但也没有关系,谁又过一切都该是她的呢?即便她是蚀月教主,足以获得再珍贵的宝物,也有无数的东西是她无论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