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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的暮春,桐花落了满地。后院里的桐树,有一棵未能生长出嫩绿的叶片,想必是死掉了。娘让父亲找两个人,把它刨掉,然后打成板子,给小弟做一个衣柜。父亲坐在院子里,看着宋宝宝满地的乱爬,没有动弹的意思。娘便提高了声音说:“我说你听见了没有,那桐树必定是死了,要是不刨掉,到了夏天一刮大风,刮歪了还砸在屋子上哩。趁现在人闲,找两个人一会儿就刨掉了。”父亲说:“时候长着哩,慌啥。你看这家伙多好玩,还笑哩,抓住啥都往嘴里填。宝宝,叫姥爷,我给你个长的。”
二姐从屋里出来,见宝宝捏了一个烟头,塞进嘴里又拿出来,忙说:“扔了,脏。娘,你看俺大,看着宝宝吃烟头也不管,还说多好玩,要给他个长的。”娘说:“那有啥呀,只要他高兴,不哭不闹,你不也省心了。”二姐说:“那也不能看着不管呀,脏不脏啊。”父亲说:“你跟他真大的时候,糖鸡屎羊屎蛋子哪一样少吃了,不照样长真大吗,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还是很有道理的。”二姐说:“我傻,你也叫他跟着我傻呀。”娘说:“没见过像你真傻的人,傻得那心眼都跟煤球了。”二姐说:“不跟你说,对了,明儿个我得回去了,出来都快一个月了,再不回去,他爹娘又该拿我的错了。”
父亲说:“你要回去只管回去,把宝宝给我留下,我跟恁娘替你照顾着,保管比你伺候的还好。”二姐说:“那不中,宝宝不在我跟前,我吃饭饭不香睡觉觉不甜,你要是想他了,我不会再带着他过来。”父亲说:“你不是不知道,先前我那情况,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干啥都没精神,我都叫恁娘给我准备棺材了,自打宝宝来了,我哄着他玩,看着他高兴,也能吃饭了,也能睡着觉了,也有精神头了,你要是把他带走了,不是叫我快点死吗。”
娘说:“恁大说的也是,你就把宝宝搁在这儿,我和恁大照顾着,没有他绊着你的腿,你该干啥就干啥了,家里厂子里都能操个心了,趁这个机会,赶紧再要一个。”二姐说:“不等宝宝长到七八岁,我是不打算再要第二个了。你让治国赶紧结婚啊,今年结婚,明年不就管抱孙子了吗。他爷和他奶前儿个还打电话嘟囔,说名义上有个孙子,实际上跟没有差不了多少。”娘说:“那差远了,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宝宝到啥时候都喊他们爷奶,喊俺俩姥爷姥娘。”父亲说:“你把宝宝带回去吧,给他爷奶瞧瞧。我想起个事儿,出去一趟。”说着,起身往外走。
娘说:“你干啥去,别忘了找俩人把那棵桐树刨掉。”二姐说:“把那棵桐树给我做两个门吧。”娘说:“做门干啥,你哪儿要着门了啊。”二姐说:“我卧室里的门,都是三合板糊的,不结实,还变形了,现在都关不严实了,我想换了它。”娘说:“我正想着跟治军打个衣柜哩,你要是要门,就给你做门好了。”二姐说:“给他打啥衣柜啊,以前衣裳都搁在纸箱子里,不也挺好的嘛。”娘说:“你呀,对了,今儿个是几儿了。”二姐说:“二十八了吧,不是二十七就是二十八。”娘说:“到底是几儿了啊,你去看看日历。”二姐说:“二十七二十八不就错了一天嘛,又不是啥重要的日子。”娘说:“叫你看个日历咋真难哩,我自个看去。”说着,走进堂屋,抬眼不见了挂在墙上的日历,问道:“莲花,你拿日历了?”
二姐说:“我可没事儿了,拿它干啥。”娘说:“那咋不见了哩,明明就在墙上挂着的嘛,你要是没拿,就是恁大拿了,这个死老头子,拿日历干啥,能搁哪儿去了哩。”二姐走进堂屋说:“我记着昨儿下午你翻日历了哩,我还问你一个劲儿的搁那儿看日历干啥。”娘说:“是吗,我咋不记得了。噢,我想起来了,我看了搁哪儿了哩,你帮我找找。”二姐说:“搁哪儿了哩。”一眼瞅见日历搁在了电视机上,便说:“那不是吗,电视机上哩,在你眼皮子低下也看不见了。”
娘说:“要不咋老了哩,记性不中了,眼也有点想花了,倒是这耳朵越来越灵便了,半夜里树叶子落在地上都能把我吵醒了。”说着,拿起日历翻看。二姐说:“你哪里可都老了啊,今年才四十九,还不到五十岁哩。俺大比你大十一岁,咦,俺大不是六十整了吗。”娘说:“可不是咋地,不知道我和恁大还能一起再走多长时间。前一段你是不知道,可真把我吓死了,自从年头里接了治国的一个电话,就一直阴死阳活的,没有好过一天,也不知道治国跟他说了啥,问谁谁都不说,还好有宝宝,这才又换过来了。”
二姐说:“治国跟俺大说了啥,赶明儿我非得问问他不中。”娘说:“你问也是白问,跟我都不说,能跟你说。”二姐说:“那也不一定,有些话,俺姐弟俩之间管说,跟你就不管说。”娘说:“随便你了。哟,今儿个是二十八了,再过几天就是四月八了。”二姐说:“四月八,俺大的生儿啊,年年到了那一天,都是忙着赶会买扫帚扬锨,也没正经给俺大过一个生儿,有时候一忙起来也就忘了,今年正赶上俺大的六十大寿,一定得热热闹闹隆隆重重的给俺大过个生儿。”娘说:“那么张扬干啥。我是想着,恁大操心了一辈子,现如今老了,说不定哪一天说走就走了,就想着把一家人叫到一起,热闹一回,不知道还能再见几回面哩。”二姐说:“你看你说的啥话呀,我看俺大的身体好着哩,再活个二三十年也没问题。”
娘说:“你是不知道,有些话我都没敢跟你说,前不久,恁大大半夜里把我叫起来,说老钱、老宋、潇湘她爹,好几个人,一块儿来叫他出去玩,也就是治国还没结婚,治军也还小,他心里不干净,有牵挂,不然说不定就跟他们一起走了。”二姐说:“他们几个不都是死了好长时间了吗。”一语未了,忽然就明白了,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宋健接到二姐的命令,立即着手筹备父亲的六十寿诞庆典。由于时间紧任务重,身边又缺少了最得力的助手马超,虽有马强供他驱使,却因不满意而时常抱怨,一时间忘却了小情人刘文倩。两个人在超市里偶然邂逅,都有恍若隔世的感觉,四目相对碰撞出的火花,差一点没有把超市烧成了灰烬。尽管二姐近乎一个多月未进家门,爹娘也因想念小孙子经常在他耳边唠叨,他却只一心一意的跟刘文倩厮混,甚至巴望着二姐就住在娘家不要回来了。但毕竟这件事不能曝晒在阳光之下,他也没打算把这件事公诸于众。因为厌烦她不是正经女人,对她的矫情、虚荣、永不满足的物质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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