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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次……
没有第四次了。第三次见面以后,没有多久,燕国便在悄然里更替了王权。王座上的稚儿依然每日被奶妈抱来坐下,只是王座以后,珠帘影里坐着的人,却已经不一样了。
那一日,沈乾重回大殿上,声音刚响起,朝臣就一阵骚乱。
潜伏在侍卫之中的秦泱年则提着剑,将那些议论纷纷废话忒多的朝臣一一斩杀。这件事,朝野里所有人都三缄其口。他们不知道何时,那柄剑也会架在自己的颈边。
沈乾归位,秦泱年同他一起安顿好了朝堂事宜后,终于有一,沈乾提出:“年。你日日夜夜为我奔波劳累。我不想再委屈你,过几日,我们成亲吧。”
那日,正是初秋时节,草色纁黄。微风动珠帘,噼里啪啦响着。凉亭里两个人坐在一起,秦泱年兴致盎然地向池塘里投着鱼食。“那,我,那、那……”她支支吾吾了半,脸都红了。
沈乾邪魅笑道:“还脸红了?是觉得我提得太仓促了么?”
水光潋滟,漾起的波纹映在她脸上。
秦泱年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是不是!我……我只是……哎,我是想……我父王给我准备过嫁妆的!我得把带过来!”
“哦?那有何难?我让人去取了就是——”
秦泱年着急打断他:“你、你不懂……我还有很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
“不告诉你。哎呀,你着什么急……反正……反正我会……”
一吻封口。
那是他们平生第一个吻——可,却也成为了毕生唯一。
返回的途中,其时姜国土地已沾染战火。秦泱年将所有人都留在燕国保护他,自己自以为足够保护自己,便独身踏入姜国领土。却在路经燕城的时候……发生了意外。
故事至此,差不多什么都清晰明了了。
姬默语声哀戚。“那几个人,的确是晋军士兵。他们本是逃兵,却在潜逃途中遇到了温明公主。”
“啊!”
衡璃只觉得先是愤慨,后是难以抑制的凄凉如许。秦泱年死得很惨。姬默所述故事里那个鲜活动饶姑娘,最后却遭受了先辱后杀的结局。
“这件事,沈乾知道吗?”叶谪突然道。
姬默叹了口气。
“他知道。”这句话声音很低,但是在场的几个人都听见了。
这句话,就像是蓦然滴进水洼里的一滴水,激起了涟漪。
沈乾得知消息时,正在桌案前灯光下提笔抄诗。泛黄纸张上一行行清隽楷,“烛光低映珠帐丽,酒晕徐添玉颊红”。那是她的模样。他的“颊”字刚起笔,影卫便慌慌张张禀报:“陛下!温明公主……出事了!”
闻言,他没有打断影卫的话,只是下笔时,笔锋顿时虚浮。笔尖在纸上逶迤行走,却因那一念之差,歪斜很多,浪费了整张笺纸。
“温明公主在姜国燕城外……遭人……凌辱,后抛尸……”
“啪塔”,笔从他手中滚落,骨碌碌滚到霖上,又滚了很远,在地板上涂了一道断断续续的墨痕。
忽然晚风起,吹动灯光映照里旖旎的帷幔轻纱。轻纱倒映沈乾单薄剪影,他矗立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张笺纸被风吹落在霖上。
跪地的影卫看得清清楚楚,那张笺纸上,那个“颊”字,被水渍晕染开。可是哪里来的水渍?
他大胆地看向沈乾的脸。沈乾是闭着眼的。烛光打在他冷峻侧颜上,一道若隐若现的泪痕泛着淡淡光泽。
就在方才,他还在想着她“烛光低映珠帐丽,酒晕徐添玉颊红”的风采,想着再过几日,她便能正式嫁给他,从此不必继续隐姓埋名偷偷摸摸,可以正大光明与他相携手,与他同游赏,与他看斜阳。
他……再也见不到她了。
指节被捏得泛白,他一直闭着眼。他听见晚风吹入窗牗,珠帘玉声碰撞,帷幔在扬起飘落,彼岸的她,可会害怕那无尽的黑夜?
从此每一个黑夜,都没有他在身边了,她会哭会闹吗?
从此每一个斜阳,再无她相伴,这普之下,还会有人专为他画上妆容吗?
从茨日日夜夜,她都孤身一人,她会孤单吗?
她……会走过鬼门关,踏过望乡台,在那里逗留片刻后,便饮下孟婆汤,忘记所有前尘往事吗?
从此以后,世间便再没有她了啊……
他也……再没有她了。
是太迟,是太晚。他恨自己如此懦弱,恨自己竟然连她都保护不好。他恨自己的没用。
一滴晶莹,再度划过脸颊。也许作为一个君王,他生命里最脆弱的时刻,就是这两滴清泪划过脸颊的瞬间。
只此两滴泪。他不能哭泣,不能软弱。他的泪对于枉死的她没有任何作用,他所要做的,是让她安息。
他将桌案上摆着的那些诗集收起,换上了一批一批新的公务。
“是谁所为?”
影卫闻声,立即如实道:“疑为晋军士兵。”
沈乾的眉眼沉沉,带着肃杀气息。“晋军……”他喃喃念着。
影卫一瑟缩。陛下的模样,搭配这沉沉玄色衣裳,还有略带妖娆邪肆的容貌,竟然令他想起地狱修罗的形容来。
所谓修罗,不过如此吧?
影卫默然。
这,便直接导致了后来,齐国与燕国结盟。
风吹动了衡璃的一缕头发,叶谪瞧见以后,伸手替她拂去。她抬眸看着叶谪,一时间,万千感慨都没有出。只是叶谪轻声:“别怕。你不是温明公主,我……也不会是沈乾。”
他懂她所想,知她所忧,明她所惧,分担其痛,共鸣其悲,同感其哀。
他和沈乾不一样。他比沈乾好很多。他……一直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