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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海商行的食堂和伙计们睡的大通铺,比起香山县狱里的伙食和稻草堆要舒服了太多,聂尘的晚饭一口气吃了三碗,还吃光了盘子里所有的菜。自由的空气无限美好,这一点,没有坐过牢的人无法体会。躺在床上,左右都是鼾声如雷的伙计,这帮粗汉,打呼噜好像打霹雳,震得土胚夯就的通铺都在抖。聂尘却觉得无比的惬意,跟躺在龙床上一样舒坦,他在故宫见过龙床,虽然没有躺上去,但能够想象得到睡在上面的感觉。装火枪的木盒就压在他的枕头底下,铜制的火药壶散发着淡淡的硫磺火硝味儿,聂尘嗅着这股味道,睁着大眼望着房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窗外的月亮透过窗纸带来朦胧的光,将这间大屋映照得迷迷蒙蒙,好像任何东西都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雾。聂尘翻来覆去,脑子都是事情,无法入眠,他折腾了一阵,索性起身,打算在床上坐一坐,换个姿势思考问题。披衣而起,旁边沉睡的伙计在梦里咕噜了一句听不清的话语,翻个身继续打鼾。远处的街巷里,有更夫敲着梆子走过。二更天了。聂尘抱着双臂,抬头望着窗纸上的月亮,凝神静思。这两天发生的事,对他的影响非常的大,原本想在靖海商行慢慢进行的一些计划,看来要改变了。投靠葡萄牙人取得一张附身符,就是为将来做的一点铺垫,靠一个伙计的低微身份,是成不了大事的,更不用说改变命运。思绪纷飞中,他又惊觉起与荷叶的约定来,这小姑娘打听自己的动向,分明还没有忘记葡萄牙语换天机筒弩箭的交易,这件事两人虽然明誓决然,但聂尘发誓时做了鬼,纵然爽约,心中却不感到一丝愧疚。呵,逢场作戏,不要较真啊。当时是感到天机筒是杀人利器,想用来防身,但现在枕头底下有火枪了,还挂念它干啥?窗纸上的月色如水,仿佛透纸而入,涓涓细流般的泻到人的身上,沐浴在这月色中,聂尘感觉整个人空荡荡的,如一条呆呆木在水中的鱼,放空了心灵。唔,外面似乎起风了,大概飘来一朵云,把月光遮挡,成了残月。聂尘脑子里想着事,无意识的伸出手去,想拨开云彩,还一片无暇月光。云彩非但没走,还越飘越近,渐渐的,遮挡住了大半个窗户。嗯?云彩的形状,凹凸有致,姿态很别致啊。好像……一个可口可乐瓶子。聂尘吞了一口口水,忽的坐了起来。他看到,白纸裱糊的窗户,被抠开了一个洞,一只乌溜溜的眼珠子,正在朝里费劲的窥探。贼?聂尘伸手去枕头底下摸掏。一个呼吸间,他停下了这个动作,因为月光映照,窗户纸上的身影玲珑有致,很明显的是个女人。采花贼?这年头有来男人成堆的房间采花的女流氓?聂尘当然不怕女流氓,他站起来,猛然推开了那扇窗。窗朝外开,正在偷窥的人没有想到会有人开窗,被窗框撞倒,发出一声短暂的脆响,但她身手极好,一个翻身,稳稳当当的就立在了地下。然后拔腿就跑。聂尘目瞪口呆的看着她的背影,背影娇小敏捷,跟当初从墙头上跳上翻下时一样熟络。“荷叶?!”聂尘张了张嘴,无声的喊了出来。声音卡在喉咙里,几乎没有发出声响,但逃去的影子似乎感应到了,很快的折了回来。影子全身漆黑,居然是夜行服。但没有蒙面,从这一点来看,小妮子的江湖经验很不足。偷香窃玉,不暴露身份是第一位的安全要素。就像吕子乔要用信吕小布一样。“去老地方!”荷叶轻声丢下一句话,继续拔腿就跑。聂尘舔舔嘴唇,很艰难的没有喊出来,回头瞄瞄满屋熟睡的伙计,心中掂量了一回,觉得为了维持目前在靖海商行的生计,还是跟着去为妙。穿衣下床,套鞋出门,他循着夜色,爬上了后院仓库的屋顶。荷叶已经等在那里了,聂尘在那一刻有些羡慕这类有武功的人物,毕竟高来高去视围墙大院为无物的本事总是令人嫉妒的。小姑娘御风而立,长长的头发飘扬在空中,宛如盛开的昙花。夜行服很合身,将她初初发育成熟的身体完美的裹在朦胧的月光下,长而有力的腿轮廓健美,一层模糊的白雾浮在衣服表面,仿佛从月宫里下凡的偷香嫦娥,几乎不可方物。聂尘揉揉眼,有些错愕:怎么白天看这丫头,没有这种感觉呢?荷叶回头,额头上有块青紫,表情有些愠怒。“骗子!”她轻声怒斥。聂尘忙道:“不能怪我,这几天我被官府抓了,不是有意爽约的。”“狡辩!”荷叶轻易的拆穿了他的谎言。“你今日回来了,为何不来这里找我?我们早就约好的,不见不散。”“我不是来了吗?”聂尘自然不会承认自己不想履约了,心虚的看向天上。“啪!”荷叶丢了一件东西过来,聂尘急忙接住,定睛一看,是个小小的铁筒,大小约有天机筒的三分之一。打开铁筒的盖子,里面密密麻麻的,是无数的小巧弩箭,弩箭三寸长,锋利尖锐,打造得很精致,用精妙的机关一根根的固定有序。“男子汉大丈夫有言必行,这是天机筒的弩箭,把它装上就能用。”荷叶道:“你呢?”聂尘心想这弩箭现在我不是很急用了,但不敢说出来。“教,教,我教。”聂尘忙道:“不过,蕃话不容易学的,在这里……无纸无笔,不好学啊。”“我能学会,只要你用心教。”荷叶道。聂尘皱眉,道:“若是学不会,可别怪我。”他打定主意,敷衍敷衍,故意不认真教授,让荷叶知难而退最好,如此两三天就罢休,最好今天就解决问题,否则天天大半夜的不睡觉当老师很难受的。“那是你的责任。”荷叶眉毛一挑:“我学不会就向我爹告状,说你半夜把我虏来这里意图不轨!”“啥?”聂尘大怒:“把话反过来说也行吗?怎么这般无赖!”“随你怎么想,反正我学不会,就告诉我爹!”荷叶挑衅:“你答应过我的,若是说无赖,你先无赖!”“你!”聂尘一句mmp差点没憋住,荷叶的表现跟头一次在这屋顶上时判若两人,那时她还略有羞涩,现在竟然肆无忌惮,真以为老子不是流氓吗?嘿,腰里就别着火枪,掏出来威胁一番让你把衣服脱了都行。但一想起翁掌柜对付倭人时的身手,以及对自己的爱护,他终究没有爆发出来。忍气吞声,聂尘作出一脸妥协样,悻悻的道:“好好好,来,我们开始吧。”“行。”荷叶变戏法一般从腰里摸出炭笔和纸,换了一副认真温和的神情,端正的盘腿坐在聂尘对面,仰着头,像一个乖巧的学生,看着面目不善的老师。女人就是这样善变。“听着,蕃话和汉话不同,首先是字母……”“什么是字母?字还有母的?”“…….”“还有读音,来,跟我念,爱~。”“爱~。”“爱~比~色~”“爱~……你是不是在说脏话?”“.…..”值夜的更夫敲着梆子,从靖海商行的一侧夹巷中走过,恍惚之间,他似乎听到从某处传来奇奇怪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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