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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洲一座西洲,世代看守一棵梓树,两棵梓树据说是一对恩爱夫妻的棺木所长,根根相连,叶叶交通,东洲的村子尊梓树为木神,两块荒玉则都在西洲的村子里,当村庄后人死绝,荒玉可使人起死回生,还有两块不知所踪,神算子叔叔说起时,我们仨都只当是一个飘渺的传说,但是,千里长老,你信吗?我现在觉得它是真的,它真的可以救回我的亲人,自那日,我哥病重垂危昏迷多年,如今我找到三块,靠着荒玉,他也总算醒了过来
我一生最厌有人欺骗于我,我一生最恨有人伤我亲人,可闻人龙全做了,我哥真心待他,我们为互相知会,还编了一道秘语,以敲打的轻重为号,我哥甚至将荒玉的一块转赠他做我的嫁妆,还说将来要收我俩的孩子为徒,这块荒玉就先做见证,那块荒玉后来在他手上不慎凹了一块瘢痕,他便说刻上一朵花用来遮掩,哪知他根本不是当雕刻师傅的料,刻了一朵难看到要死的花,红姐姐说,“世上绝没有比这更难看的花了……”
闻人龙便答,“万一我能找到和这一样难看的花呢?”
红姐姐想也没想就道,“那就让我们家小离以身相许……”
后来我哥还笑着抢过红姐姐的玉,在上头刻了三片西蜀传说中的青羽,对红姐姐说,“小夜,我刻得是不是比云间好?”
红姐姐当然说不
可闻人龙不知犯了什么病症,后来屡次加害我哥,之后我便心如死灰,更加日夜想着复仇,一次偷袭他时,红姐姐与我兄妹二人失散了,哥忽然慌了,我们找了许久,终于还是没寻到一点蛛丝马迹,从此我们蛰伏了整整一年,终于等来了真正的机会,他被派到暗门的三千洞窟第三洞去守奇玄匣,那里了无人烟,常年只有他一人,这便是我们复仇的契机
我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
就在我的箭将要刺穿他的脏腑,把他带入地狱的大门时,他的一个师妹冲过来替他挡了一箭,他幸运地没死在我手上,哥追上他,追得很远了,他那个师妹俯到我耳边,临死前和我说了一切,可我不信,我当时真的一点也不想相信,我发疯了,我竟一下把那箭刺得更深,我说,“你骗我!你别想骗我,我不会上当的!”,可我心里是知道的,她是对的,她口吐鲜血,挣扎了一会就死了,我颤抖着手离开那支小箭,快步去追我哥,那天我简直把这一生的泪都流干了,我亲眼看见哥把他打落山崖,我跑过去,我哭着和哥说了所有的一切,哥练的始终是阵宗的功法,逆天而行,他趴倒在地,一直喃喃地问我,“小离,你别说谎骗哥了,这不是真的对不对?”,然后他便一口血吐出来,行岔了气,走火入魔,我拦不住他,还好你来了,虽然你那时是带着人要来杀他的,可我真庆幸你来了,我不记得他杀了多少弟子才被制服,我只记得我背着他,重伤垂死,一步步往山下走,我什么也不愿想了,你说,我还能想什么呢?
世有长亭十里潇潇,故有生离
世有阴阳一线遥遥,故有死别
如果来时双脚浸透仇恨的血泊,那么回时必然踏血而归
我恨你说想让一切从头来过,喂她吃下了忘前尘,我恨你说不知道我们是谁的孩子,所以抛下我们不管,我恨你们练那些奇奇怪怪的功法,我甚至恨她找到了忘忧的解药,我恨她为何要戴着人皮面具躲开你们,我恨上天为何如此待我,我恨造化弄人,天意难算
她那时说的是,“小离,你小时候睡觉总爱踢被子,家里只有一张床榻,所以我总让你睡在你哥和你姐姐中间,我是你娘,苏愁,那是你爹,尤伤……”
最后,苗千里,我原谅你了……
师侄苏离
三,松梅错
柳侍然已在山脚下守候多时,等破风下到提前说好的那间不起眼的小客栈时,柳侍然恰恰就站在门口,手中仍转着那把刻刀,“好久不见……”
破风不知是什么表情,“杜堂主也来了吗?”
“没有,我怕你联合闻人府那帮人来抓他,所以独身前来……”
“那日我与月季姐姐谈话时,你和杜堂主就藏在祠堂的桌布下,要不是我帮你遮掩,月季姐姐怕是早就发现你了……”,破风接着说,“你们被不被抓,与我何干?再说我今日便是已与闻人府彻底决裂……”,他背过身去低语,“听儿……希望那人能比闻人息待她好……”
柳侍然圈起绳子,握住刀把,“说起来,你怎么清楚……冬梅是你娘?”
“她生前总把心事跟那棵银杏树说,我无意间听到的”,他把手里染了血的飞刀放到脖子上挂着的磨刀石上磨了一磨,又抽出手绢将飞刀仔细擦拭,“我记得那天我连吃了十六碗芋头粉……”
柳侍然从袖子里摸出一封信,“你娘写了封信给漫然,你要看吗?”
柳漫然姑娘亲启,
我与你第一回亦是最后一回见面,想来已是数年之前的事,那一回也是我战战兢兢一生做的唯一违心之事,就是瞒着夫人助你和少爷见了一面
你许会忘记我,但必还记得这绢花玉带铜铃,这是当年闻人府中,四季居旁的柏树下,你亲手与我的,并允了我一事,还说是得不违仁义道德,不违礼法尊卑,不违昔日诺言
冬梅自幼卖身为奴,在闻人府中伺候大少爷二十多年,后来夫人入府,冬梅又被拨到夫人身边贴身伺候,寒来暑往,也不知大少爷何时与你有的联系与情谊,只知那时夫人尤其看不惯大少爷,一回二少爷不清楚从哪弄来一个对对子,上联是:风花雪月歌酒马,夫人竟日日夜夜想着如何对出下联,后来我将此事告知大少爷,大少爷只一笑,写了答案让我交与夫人,那是:雨井烟垣舞干戈,夫人拿到答案,迫不及待就去找二少爷,大概是那时起,我就知晓,夫人是心系二少爷的,所以我时常以此安慰自己,好减少些许愧意,然终不能心安
后来二少爷求娶我为妾室,夫人每每见我,面上虽不显露,我却看出她对我是不满的,生下破风那日,恰是大少爷病死之时,我问二少爷为孩子任名,二少爷便答是“破风”,我心中知他是何意,他又说要将孩子对外说是早夭,我便知他已知晓孩子身世,大少爷的孩子与夫人死后,破风就养在息儿身边日夜跟随
他是我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天下父母心如是,我不能说不疼他,虽然他未必认我这个娘亲,我却不得不认他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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