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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国去,伏在夜国七整年罢。
“回去罢。”我幽然一叹,向莫妄道。梓樱的身影在眼前挥之不去,我已没有了闲逛的心情。
曾经以为的“好姐妹”不是虚伪,就是背叛,惟一的真情,惟有夜都之中的二叔,只是,战场上的那一箭,意味着我们已站在对立面了吗?还有,那曾经相依为命却终是分道扬镳的小师兄……
莫妄不发一言,默默跟在身后,回到了司药房。
“见过司药大人。”甫踏进司药房,便听见了一群整齐的女声。
我推了推莫妄:“你先回太医院去吧,这里毕竟是女人的地方。”男人混在女人堆中会遭受耻笑,我可不愿他受“连累”。
他却咧嘴一笑,温润而明亮有如和煦阳光:“不,我陪着你。”
我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他虽跟着我,但仍是自由的太医,何需如此愚忠?
我走进正堂,只见那里齐刷刷的站了两行黄衣女官,斜斜福身行礼。
我走上主位坐下,莫妄垂手站在一旁。
“起来吧,大家都是为人臣婢,毋须多礼。”我俯视着堂下女官,不再有初入惊鸿殿时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有的只是历遍沧桑之后的凄凉。
一朝主上一朝臣,曾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受尽万民俯拜,再次坐这高座之上,却也不过是一介臣婢罢了。
“本司也是初来乍到,对宫中之事尚未熟悉,还望各位多多指教。”我微微笑道。
“司药大人抬举了。“左边首位的女子道。她约莫三十岁,清秀的瓜子脸上风韵犹存,不算倾国倾城但也有灵秀之气,发上插了一支银制长簪,简洁而不失雅致。
待众女官叽叽喳喳的说了一通,我才知道,梓宫女官共有六局二十四司,司药属于尚食局,却是比较独立的,和太医院有更紧密的联系。司药下设二典药、四掌药、八女史、充人学婢若干,以及在堂外干粗活的贱役。
灵秀女子各落雪,是典药,而石首之首则是另一个典药筠柔。
众女官退下去干活了,我从那硬绷绷的座上走下来,顿觉松了一口气。
权力能使人沉醉,也能仁人透不过来啊。
我走向垂首立着的莫妄,轻声道:“走罢。”
他缓缓抬起头来,静静的看着我。
我忽感好奇:“你为什么会进宫当太医?”
他沉默了,良久,不曾吐出一个字。
我歉疚的笑笑:“罢了,若是有难言之隐就不要说了。我只是忽然觉得,你应该离开这宫廷。”
“为什么?”他的声音充满了疑惑。
“你,不适合宫廷。”我幽幽地道。如此老实之人,表现中规中矩,在宫中是生存不了的一族。
“可是……”他的声音忽然缩小,“下官进宫,是为了下官所爱。”
我暗自摇头叹息,原来是这样,和以前的我如出一辙,以为寄人篱下便能借助旁人的力量达到自己的目的。
曾经的我,也是如此的天真。
“想为她做什么,就不该借助宫廷的力量。”我幽幽地道。“想保护她,就必先使自己强大。保护不了自己,就别妄想保护别人。”
经历了两朝帝王,我也总算是开窍了:世上万事,只能靠自己,因为寄人篱下是需要代价的。
看着他一脸迷茫的样子,我轻轻摇了摇头,走出了正堂。“今天没事做,你可以留在太医院。”
“梦姑。”他倏然唤道。我顿住了脚步。
“梦姑……误会下官了。”他的声音放大了一点。“不是下官不想走,而是……边不愿走,下官不能丢下她。”
又是一个深情种子。他的相好,应该是梓宏的妃子吧?
我灵机一触,问道:“你恨吗?皇上?”
“恨。”他和煦的脸顿时冷了起来,结了一层薄薄的霜。“恨之入骨!”
正合我意。我嫣然一笑,“语重心长”的说:“恨,就恨到底吧,让恨支撑着你的生命。”
他的眼神变得迷离,再由迷离变得无比坚定。
我这样算是毁了一个纯洁的心灵吗?我边走边想。我只是想教晓他宫中做人的道理而已。
这,似乎并不是真正的原因……微乎其微的声音在心里说道。那是残存的良心。
我大步流星的走进空无一人的药库,微微冷笑。是利用了他又怎么样?我不也曾经被人耍得团团转吗?
我不过是利用他的恨去打击梓宏……而已。
我从密麻麻的抽屉里抓了几味药,发泄似的直捣得稀巴烂。
也不知自己恨的是什么,是梓樱的背叛,是往事的不堪,是莫妄的懦弱,还是变得不择手段的自己。
一颗晶莹的泪珠滑进药里,若是,九年前,那场大难没有发生,现在的我,会在何方?
我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人生若只如初见,毕竟只是一个“若”。
只是,在未来的某一点,当我成了天下大乱的中心,我被正视这个问题,也给不出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