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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外雨潺潺，夏雨多暴雨，只是今日雨却淅沥沥，自醒来便一直下着。闷热了许久，倒也凉爽了许多。竹儿伺候着温皙梳妆，手麻利地涂了少许桂花油，捋顺了头发才开始层层梳旗髻，脑后是一个光滑燕尾髻。今日梳只是个寻常钿子头，比较简单，带一个点翠嵌红宝石衔金珍珠凤钿，左右两侧有垂下来米珠坠子，倒也十分好看。耳上一对红翡翠滴珠耳环，摇曳生光。
温皙对着镜子点头，温温笑道：“造办处进献这个凤钿很不错。”一左一右点翠凤凰，口含一串米珠，垂下二寸，眉心上是五福攒花点翠样式，中有一枚鹅卵般大红宝石，颜色如血，十分纯正。
竹儿笑道：“还有一个赤金凤穿牡丹凤钿，华贵一些。”
温皙略摇摇头道：“那个太沉了，还明晃晃全是金子做，戴上来活脱脱是个暴发户了。”
竹儿一边笑着，一边取了两支压鬓碧玉喜鹊登梅簪固定发间，道：“胡语一大早便回来了，章佳庶妃辰时生下一位公主，可惜大出血了，也不知道能熬多久。太医已经给服了阿胶止血汤，能撑几日，就看造化了。”语气里是说，只怕撑不得多久了。
温皙唔了一声，都大出血了，还没死吗？又道：“造办处制这批首饰倒是不错，我瞧着那几个白玉簪惟妙惟肖，再叫造办处打一些银首饰，一并送出宫给额娘吧。”额娘也要给老太太戴孝，三年之内花俏首饰一律都要封存了，也就些银饰、白玉、乌木、紫檀、象牙还可以用。
自从竹儿跟着进宫来，一般出宫送东西事儿就交给她了，也能叫她顺便出宫瞧瞧自己女儿绿痕。绿痕。这是随了一辈钮祜禄氏承恩公府丫头们名字，譬如如嬿身边绿葳、绿蕤，宛婧身边绿芍、绿药等等。
永和宫一直没有丧报传来，温皙便传唤了胡语，带着几个宫人，去永和宫瞧瞧。密嫔神色不错，引着温皙去了章佳氏偏殿，道：“十公主虽然难产，却很健康呢。”却绝口不提章佳氏如何了，想也知道。好不到哪儿去。
产房里薰了浓浓香，闻着似乎是浓梅香，驱味有效。饶是如此，温皙依旧还是味道了血腥味儿。章佳氏躺床上，原本高耸肚子已经平坦了下去，人苍白得如一张白纸，脸上都没了血色。连喘息声都格外无力。
看到温皙来，也不觉得奇怪，反而笑了笑，“皇贵妃来了。”话中意思似乎是等温皙来。
随侍宫女扶着孱弱章佳氏起身，依偎着个软枕，便退到一侧去。章佳氏艰难地喘息着。十公主却并不产房中，一生下来就被密嫔抱走了，章佳氏只怕都不曾瞧见一面。
章佳氏抬头看了看密嫔。道：“密嫔娘娘，可否让婢妾和皇贵妃单独谈谈？”
温皙今儿也算是来给章佳氏送行，便道：“密嫔，你先出去吧。”挥了挥手，也叫胡语她们外头候着。
章佳氏艰难地直起身来。坐床榻上，“人死了。有些话不吐不罢了。”
温皙用帕子掩了口鼻，道：“你说吧。”
人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也有死不悔改，譬如温皙眼前之人。
“当年婢妾再娘娘宫中日日恭顺无比，可曾又得罪娘娘之处？”章佳氏忽问道。
温皙想了想当年，章佳氏反水之前数年里确都恭顺无比，便略摇头道：“不曾，只不过人心难测罢了。越看似恭顺，越有肯能心存不轨。这是你让本宫懂道理。”
章佳氏忍不住苦笑，“凡是嫔妃，没有不想得到皇上宠幸。婢妾也是一样，只因娘娘不喜欢自己宫里人去侍寝，婢妾恩宠便几乎断绝！而后刘答应，也是一样！”
温皙笑道：“你便是因此恨上了本宫？”
章佳氏轻轻一哼，道：“难道不是理所当然事儿吗？婢妾不是布贵人，有个女儿可以依靠，若无恩宠，便无子嗣，若无子嗣，此生便无依靠！娘娘断了婢妾此生依靠，婢妾焉能不恨？”
温皙继续掩着口鼻，道：“本宫不喜自己宫里人承宠，你是早知道。既然早知道，就该早早谋划着离开承乾宫。想着取本宫代之，未免太不自量力了！”
章佳氏仰头呵呵苦笑着，“取而代之吗？婢妾自然想，却也知道难如登天！娘娘昔日便是贵妃了，又深得皇上宠爱，哪里是婢妾一个小小庶妃能够取而代之？巫蛊之事，不过是德妃娘娘生前留给婢妾计谋罢了！”
德妃，果然是德妃，死了还要咬人一口。
“不论娘娘信与不信，婢妾从未想过取娘娘代之。婢妾所愿，不过是娘娘若是一时失了皇上恩宠，婢妾便能抚养自己孩子罢了。”章佳氏眼中凄苦道。
章佳氏急促地喘着气，“娘娘生世家名门，又是孝昭仁皇后亲妹妹，又怎么会明白婢妾这些人能生不能养痛苦呢？！”
浓浓妒恨之意，直逼向温皙。温皙脸上笑容却愈发浓厚了，能生不能养吗？总比当年佟贵妃能养不能生好吧！就算不能亲自抚养，也并非不能与自己孩子相见了。这点，并不足以作为理由！温皙道：“安嫔为人宽厚，没有半点亏待你之处！”安嫔李氏，宫里也是极好说话人，温皙离宫时候，一直待章佳氏不薄，也从未不许她见十三阿哥。
“安嫔”章佳氏妒恨之意浓了，“她待我好，不过是因为我给她生了十三阿哥罢了！不过我原本也不是非杀她不可！只因皇上已经叫人重粉饰承乾宫，我便晓得，你要回来了！我若不杀她，六嫔之位已满，便无进一步可能！介时娘娘归来，我拿什么来立足？！”
果然温皙心中暗道一声，只不过她杀了安嫔，胜利果实却属于密嫔。
室内香气越来越浓，门窗都掩着，丁点不透风。温皙被熏得愈发难受了，还好有帕子上清雅气息可以缓解些许。
章佳氏随即却笑得苦涩，又满是不甘：“我真很妒忌王氏，她出身不如我，却可以抚养自己孩子，一步登天成为嫔位！我苦心谋划了一生都得不到东西，却被她得到了！”
温皙嗤笑道：“这一切，你原不必谋划便可得到，谋划了便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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