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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歌(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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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幽一直把那把钥匙放在身边,隔着裤子的口袋,她只觉得那钥匙隐隐然的,硌的慌。

第二天曾墨寒来了,沈幽鼓足了勇气,对他说:“晚上有空吗,陪我去一个朋友家?”

曾墨寒点点头,说有空。

“她不在家。”这句话沈幽说的很是无厘头,声音又很轻,但曾墨寒还是听懂了。

沈幽从他眼神的流动里,感觉到他听懂了。曾墨寒最好的地方就是,他什么都能懂得,而在他什么都懂得之后,依然还可以不动声色。

下午是在乱糟糟的心情中渡过的,长的像一个世纪。沈幽在这段时间里,打破了一个茶杯,拨错了两个电话,下午茶明明想喝拿铁的,却让送外卖的送了摩卡。

“你是一个真正的女人。”有个声音在她心里这么说。这是曾墨寒的声音。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这里吻她的时候,抚着她的脸,这么说。

那时候,她还以为他会说“你很美”“我很喜欢你”这样的话,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么,他的吻就变得轻佻而肤浅,但是他说:“你是一个真正的女人”,这句话让她受了感动。

而这种感动让她很悲伤。八年的婚姻,让她感觉到,作为一个妻子是没有性别的,婚姻让她渐渐泯灭了可贵的性别差异。什么是男人,什么是女人,在她的世界里,都已然变得模糊和混沌。是曾墨寒让她重新认识到了自己的女性特质,原来,她在一个男人面前,还会脸红,还会心跳;还会对他那处在宽大衬衣里的身体,产生莫名的潮湿的憧憬与向往感;当他把他的舌头钻进她的口腔里时,她还居然会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感到自己很快就会昏厥过去。

这样的感觉真好。那时候她对她自己这样说。她快乐的都不知道要干什么才好了。于是,她换上了放在书吧里的运动鞋,运动裤,打扮停当,然后,像一支箭一样地冲了出去。

那天正好夕颜也过来书吧,见了不由问:“幽幽姐,你去哪里?”

“去跑步。”沈幽说。

夕颜看了看手表:“晚上7点,你居然还要去跑步?”

“是的,小书呆子。”沈幽笑着,然后顾自跑了出去。

夕颜这个“小书呆子”,当时根本不可能知道,沈幽心底那座埋藏以久的火山砰然爆发了。夕颜虽然懂藏文,英文,梵文,但是她不懂法文,否则,她一定会联想起法文名着《包法利夫人》里,艾玛有了第一个情人之后,也是漫山遍野地乱跑,一边跑一边喃喃自语道:“我有一个情夫了!我有一个情夫了!”

爱情就像一点火星,而女人是一座草原,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当然,燎的,只是沈幽这样的草原。

终于到了夜晚。曾墨寒和沈幽在约好的地方见面,那里,离淡如的新家,还有一小段距离。

曾墨寒还穿着白天的衣服,但是因为距离近,沈幽闻到他身体里飘散出来一缕沐浴露的味道,是淡淡的檀香与不知名的花香调子糅合在一起,清淡而温存。

沈幽记得从前听他闲聊时曾经说过,他是习惯于每天上床睡觉前才洗澡的。

“那个,你,”沈幽忽然想起了一件小事,问:“你买了什么?”

“我买了。”曾墨寒深深地,柔软地看了她一眼,抚慰似的回答。

答非所问。但是此情此境,惟有他们两个才理解,对方是在问什么,而对方所给的答案又是什么。

淡如买的这座公寓,闹中取静,门口是宽阔笔直的林荫道,两旁栽着法国梧桐。在梧桐沙沙的落叶声里,沈幽抬头,透过树与树之间的疏影,想象着进入那间铺满薰衣草紫色的卧室之后,是什么样的旖旎情调。但是,她又忽然之间,蓦地忘记淡如告诉过她,她家的具体地址了。究竟是哪一幢,哪一座,哪一层?她突地就脑子短路似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而这些公寓的面目看上去又是那么的相似,这一幢楼与那一幢楼简直就是宛如双生,就连楼前的花坛里种的花,边上载的树,看上去都是差不多的。

那天沈幽来的时候,敲又是晚上,而她又是天生的路盲,是个完全记不得路的人,一个地方连续带她走上三次,第四次让她自己单独来,照样会走错。

“怎么了?”曾墨寒见她似乎是在一直寻找却一副根本找不到路的样子,不由说道:“忘记她住哪里了?打电话问一下吧。”

沈幽却不怎么想打电话。尽管淡如是她最好最好的朋友,在她面前,她完全是可以是赤-裸_裸地袒露自己的身心的,但是,有一丝羞恶之心渐渐涌起,然后占据了她整个心情。她想,自己不能打电话给她,她宁愿再带着曾墨寒转上一百遍,也不想打电话给她。

沈幽在这个钢筋水泥的森林里迷失了。远远有野猫的叫声,听上去是那么的遥远而不可思议。究竟哪一幢,哪一座,哪一层,哪一间,是她曾经徜徉过蓝紫色的薰衣草地呢?她完全不记得了,而且是,越转越不记得。

“我累了。”转了不知道是第几回后,曾墨寒这么说:“我走累了,我们去希尔顿喝杯咖啡吧。”

沈幽刚才来的时候,也看见附近有家希尔顿酒店。今天晚上还有点淡淡的飘渺的夜雾,远远望去,希尔顿在远处的釜灿烂里暗含忧伤。

沈幽当然知道上希尔顿喝咖啡的含义是什么,她摇摇头,表示拒绝。

“其实,我说的喝咖啡,真的只是喝杯咖啡而已。”有个声音在她心里这么说,这是曾墨寒的声音。

“我知道。可我害怕,我自己喝了那杯咖啡之后……”这是沈幽心底的声音。但是曾墨寒也听见了,他也在心里回答她:“那又如何?”

两天后,淡如回来了。过了一天来书吧,问沈幽:“你没上我家去嘛?”

“是的。”沈幽回答。

“为什么呀?”淡如不解地问:“为什么不去?”

沈幽便告诉她自己迷路找不到那房子的事。淡如气急败坏:“你神经啊,打电话问我啊。”

“不想打电话。”沈幽静静地说:“我想,可能也是我内心不想去的缘故。”

“为什么?”淡如只想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半途而废?

“你记不记得那年许老师排《日出》,”沈幽忽然提起一件多年前的往事:“他说我们俩,谁都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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