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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劫--画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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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灵魂相爱的人有三世。

相欠一世,偿还一世,然后可以一起焚烧后重生。

最后一世,因为我们两不相欠,所以,我们谁也不认识谁。(一)我在忘川已有百年。

此岸去彼岸是以筏渡,由我载着亡魂前往枉死城。

一切的因果都是以“渡”这一字引起。

不似那边的三生石或者奈何桥一般,让后人呤诵传奇一样的故事,流芳百世。

我不过是默默无闻的一名渡船人,自然只能充当所有传奇中的配角,轮不到一次特写,注定夹缠世道洪荒,随波逐流,哪怕我的故事,更为动人心魄,教人嗟叹。百年来,我以筏渡亡魂去彼岸,所渡的亡魂如同江河之鲫。

我从来不曾对他们有过任何言语或者情愫。

或许是因为人在死后都有所眷恋与恐惧,一路上不是自顾自的悲叹流泪,就是瑟缩在一边,用颤抖的眼神看我。

只有他,是最特殊的一枚亡魂。不是说这少年书吏年轻枉死,尚不了解红尘里的情爱。

而是,我扶他上筏,他含笑作揖,朝我道谢。

一路而去,阴曹地府森冷的寒气氤氲的湿了他的眉眼,他解下身上的白衫披到我的身上。

他并未解释为何做此举动,只是淡然笑道,你若不嫌弃就宽恕小生的不敬之举。

目光流连。我眼中的这枚亡魂,出奇的清俊潇洒。拉着滑落而下的衣角,情愫幽幽滋长。

于是第一次,我以微笑回报。

侃侃而谈,垂了青目,拨了心弦,不胜的娇羞,恰似星火之苗擦出了一段动人的迷恋。

他下筏时紧紧握住我的手,对我承诺:若有来生,定为我画下不朽的容颜,如同流光般美好,与他一同长伴于我左右。

不知不觉,我耽误了送他去枉死城的时辰。曾听佛说,用灵魂相爱的人有三世。只恨我无法寻获这朦胧的缘分,我只是一无名的渡船人,片刻不歇的在忘川上渡亡魂。

我看着他一步三回眸,看着他洁白的背影,最终慢慢消失在眼前。

撑舟返回。

(二)我被黑白无常提到了阎罗大殿。

堂前风呜咽迂回,阴寒森冷,牛头马面一左一右的站在边上,而那书生则脸色惨白的跪在一边。

大胆渡船人。你可知罪?阎王影影绰绰,远远的高坐在上。

回阎王老爷,小女子何罪之有?我跪下,头磕上地面,不敢抬头看前面,那深处模糊的黑影。

惊堂木被重重一拍。

大胆渡船人,你可知你已坏了地府秩序?

阎王老爷,小女子冤枉。

这进地府的亡魂去轮转台投胎都有各自特定的时辰,你心怀私情以致扰乱司命,阴阳两界,无数亡魂,你如何担待!

求阎王明查。小女子百年来孑然一人,其中寂寞孤苦也只有自己晓得个中滋味。那书生心地善良,不惧怕小女子为黄泉舟子,横渡忘川之际与我谈笑甚欢。小女子心知他一去枉死城,后会无期,便自作主张拖延了上岸的时辰。

我跪在阎罗大殿凄然辩解。

呔。休得狡辩。你身为鬼卒却动了凡心,有了私念,如不严惩,地府颜面何存?

阎王老爷手下留情,一切罪过皆是因我而起,与渡船人并不相关。请阎王老爷大发慈悲,饶恕她这回。

那书生,白衫单薄,他瑟瑟跪向前去,伏在阎罗殿上为我苦求。惊堂木敲击的响声久久回荡在森冷的阎罗大殿上。大殿深处,阎王身影骤然巨大无比。

朱笔判官从暗处走出,恭敬的递上半开着的生死簿。

阎王凝着那几个朱砂字片刻,又前前后后拈着几页翻看,随后默许了上头的朱批。

堂下渡船人,你为这亡魂而扰乱地府秩序,只因你俩有尚未了结的三生因缘。多说无益,速速投胎去,尽了你俩尘缘便是。

一阵狂风将我和那书生纷纷卷走。

(三)再睁开眼时,便是一生。

这一生,我出生于书香门第,是知府大人的掌上明珠,我虽比不上帝王诸侯的金枝玉叶尊贵,可也是被父母娇宠着长大。

爹爹门下学生几多,而他,则是爹爹最得意的门生,虽然家境贫寒,但一身气度高洁如寒梅,也是翩若惊鸿的青年才俊。

还记得那日,我在后园的水榭亭台焚香品茗,并未带上丫鬟随旁伺候,也无插戴任何,只是随意挽了发髻,披着素色的单衫。手边一盏龙井,白露样的香气,冉冉上升。

脚步声与朗朗呤诗声由远及近,爹爹带着一干学生赏园作诗,路径亭台。

接着我便看到他。只一瞥,水色的衣袖娇羞的遮挡住半边脸,皓白霜色般的手腕,兰花指妖娆。在他波澜不惊的眼神中,留下一盅未品的龙井茶,袅袅离去。

这并非第一次见面。

我曾见过他侃侃而谈。书斋的帘幕一层隔着一层,迎面吹拂而来的堂前风,搅得我心湖涟漪泛滥。

他文才风流,饱读学问,与同窗学子对答文章也总让他人望洋兴叹。于是,心生倾慕之余,少女情窦初开的,是一颗芳心,千思万绪的心事。而这注定是无结果的悲恋。

官家的小姐,又怎能委身于区区平民?就算相思刻骨铭心,也是丝毫无法吐露的。

我是他的珍珠玛瑙,珍贵得让他不敢碰,他以他的贫穷而卑微。

一道圣旨,我被赐婚于当朝丞相的独子,半点容不得反抗。

出嫁前夜,有人偷偷把一卷画纸由我闺房的门缝中塞入。纸上描摹的就是那日我在亭台品茗的模样,黛眉,瑶鼻,樱唇,纤纤玉手边的是一盏刚沏的龙井。

我知道是他。顾不得梳妆打扮,顾不得官家千金该有的矜持,顾不得自己已是待嫁之身,夜凉如水,我发疯一样的寻找他。

终于,我在水榭亭台那又见到了他。

他站在那里,背着清冷的月光与我对视而立,我们相距不过几步的距离。不,不止这些,我们之间还隔着门第世俗,隔着府中日以继夜的狂欢,隔着一个我将嫁的,素昧蒙面的丞相之子。

想说的都凝结在嘴边,我听得他说,若有来生,必定再次为我画下不朽的容颜,如同流光般美好,与他一同长伴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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