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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象一条奄奄一息的美人鱼,在武汉几乎是被人抬下火车,抱上汽车的。直接开到了霍卜常的老家泸县。他离家时还是个大活人,回来却成了装在木盒子里的一袋粉末,灵魂夹在一个十八寸相框里边,睁着一对伤感的大眼睛。
在霍家的大厅筹办了追悼会。中间是卜常的遗像,放大得跟真人一般大小。两旁竖着数十个花圈,壁上挂满挽联。
那是追悼会的前一夜,我和几个妯娌,以及卜常的妹妹,为他守灵。夜深人静,她们怕我撑不住,叫我到楼上房间休息。我上去躺下不久,忽听楼下乱声,二妯娌唤道:“大哥,别吓我!”
我急忙下楼看,只见花圈全部倒地,挽联掉落,一片狼藉。连遗像也歪斜一边。妯娌们惊恐万状地说:“刚才一阵狂风刮得我们睁不开眼,汗毛直竖!吹成这样!”我一听也起了鸡皮疙瘩,说:“我在楼上没感到有风呀!”她们说:“我们随即出去看了,外边一点风都没有!”
这事很古怪,有点象是卜常的阴魂在发脾气。翌日人们议论说,他放不下年轻的妻子和幼小的孩子啊,放不下年老的父母啊,放不下他正在开创的事业啊!他挣扎着不肯到阎罗王那里去,和牛头马面打了起来啊!
后来我又想,是否有什么事情触犯他了?曾经怀疑是因为眼泪滴在他脸上。但那泪正是妻子的真情呀,他应当喜欢、感动才对。忽然有一个念头冒上来,顿时毛骨悚然:是不是因为居丧期间我做了一件对不起他的事?
当然,按照时间次序来说狂风起时那件事还没有发生。但在鬼神世界里时空顺序是与我们人间不一样的,鬼魂能够看到我们排在后边的事。
什么事呢?——我在卜常死后不久就失节了!而且是失身于一个老头子!此事是我心的深处多年无法抹去的污点。
当然我不是要从一而终,我不吃封建伦理那一套。可是,我们做人处事还是应该有一定的格式,一定的讲究呀!例如说,国家有什么丧事了,要搞个全国哀悼日,期间不准做什么什么,就是必要的讲究。同样道理,女人死了丈夫,虽不能要求她长久守寡,但在一定期间内还是不宜与别的男人睡到一起的。这是对死者的尊重,不管他地下有知无知。也是对自己的尊重,内心的安宁。
至少,应当守七七四十九天吧。人死后要是真有阴魂,这个魂是会在他生活过的地方绕飞数月才离去的,我想。
然而我在卜常死后才四十天就和一个老头子住一个房间了,接着睡同一张床了!
那老头是卜常公司里一个工程师,霍家的朋友,叫任焕之,比我父亲还大一岁。道貌岸然,和蔼可亲,有君子风,甚得众望。给我印象尤其好。我新寡,伤心欲绝,终日以泪洗面。尤其当见到卜常的兄弟和他们的妻子成双成对,感情深笃时,就不免触景伤情,哭泣不止。那个任焕之就适时地出现在我的近旁,劝慰我。说怪不怪,他一来劝我就不哭了,心情似乎就好些了。这也是异性相吸的道理,何况这是个有老年魅力的男人。霍家人让我哭得没办法,他们见任焕之一来我就止哭,此后遇到我哭时,就打电话把他叫来。
这对我可不是好事,就好象你在一个斋戒中的尼姑旁边放一卷猪油面饼不是好事那样。有谁研究过刚刚丧偶或刚刚离异的女人的心理状态么?那就象一只空了一半的鸡蛋,脆弱而乱糟糟。又象一个氢离子,电子没了,只剩原子核,极不稳定。我的男人没了,整个身心空缺一半。只有了阴,没有了阳,无论心理上生理上都出现了空洞。这时候你弄个男人来放在我旁边,不正是尼姑蒲团旁边的一卷猪油面饼么?尽管那男人已经五十八岁,也是一个男人嘛。而且,年纪大的男人有一种稳重老练的风度,在某些方面比酗子更具吸引力。
这时节,霍家以外一般的男人,年轻的男人,是没机会出现在我近旁的。只这个任焕之有机会。他是霍家的朋友,有出入之便。此外,年龄也是一张通行证,人们对年纪大的人容易放松警惕,就象对老炉子里的余烬容易放松警惕那样。所以霍家就让他出现在年轻新寡的媳妇近旁了。
实际上有些年高望重的男人比年纪轻的更坏,更危险。任焕之并不象人们想像的那样老实,他在劝慰我的同时,早已开始做光。就是《水浒传》王婆说的那种做光。从他含笑定定地看我的眼神里边我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劝慰本身就是做光。只要能走到我的近旁,这光就有一分了。听他劝说而不是厌烦,这光就有二分了。劝慰有效,这光就有三分了。形成依赖性,霍家人要求他来,这光就有四分了。
有一天我又哭,霍家人又打电话将任焕之叫来。来了以后,并没有象往常那样坐在三尺之外的沙发上,而是等霍家人离开之后,立到我的旁边,举指揩去我挂在脸颊的一滴眼泪,接着捞一记我的头发。这是一个明显的做光动作。如果对此我表示反感,做出拒绝的反应,按照王婆的说法,“此事便休了”。然而我并没有瞪他一眼,推他一把,拂袖离去。于是,“这光便有五分了”。他更加感到事有可图,急切难耐。我甚至听到他喉咙里咕嘟一声在咽口水。
接下去光级再增加又能怎样?在霍家能怎样?任焕之苦思冥想,终于制订出一套整体计划:出差,将我带出去旅行。他暗自给这个计划取名叫“西门庆计划”。
这计划首先须征得我的同意。如果不同意,“此事便休了”;如果同意,“这光便有六分了”。他说:“我由于业务上的须要,将出差一趟。你不如跟我出去散散心吧。你看怎么样?”
我惊异地了他一眼。“为什么?”问道。
任焕之大约是读过韩非子《说难》的,知道该怎样去说动人家。总不能直截了当说“为了把你带出去咱们搞腐化”吧。要把自己真实的目的隐藏起来,要研究对方的心理,投合对方的需要。对方的需要倘若属于隐秘的不光彩的,还不能点破,装做不知道。要寻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为对方这种不好明说的需要披上一块遮羞布,让对方心安理得,同时让对方相信:这事是符合其利益的。因此他很聪明地说道:“我是想,你这样在家闷下去可能会忧悲成疾。最好换换环境、空气,出去旅行一番,这会帮助你从悲伤的情绪中解脱出来。你还年轻,来日方长,不可把身体弄坏了!”
他说的好象有道理。可是,可是,合适吗?跟一个老头子孤男寡女地旅行,人家会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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