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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捉马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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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等吩咐他们,怎又如此乱为!须得我去喝散他。”便立起身,开出门来,果见烟火迷天。因想了一想,回步入房,取了包裹,提枪出来,寻对主人说道:“我要到前面去看火,不久也就天明,免得又来。这是块银子,给你做店钱吧。”

主人收了,也就不问,杨幺遂走到自召铺来,却听见暗中有人在那里埋怨道:“好好的人,却疑他是贼,算计捉他。如今倒被他杀人放火,却又不敢去惹他,岂不是打蛇不死自害!”又有的说道:“他怎是好人?只这说梦话,叫出‘杨幺,赶坏煞’。杨幺,险道山的,他不是一伙的人?”又有的说道:“他只在山上做强人,又不来蒿恼我们,管他做甚?况且独自一人,如今弄出事来,有甚便宜?”又有的说道:“老哥,你们那里晓得。这险道山的强人,与新来的这个杨幺,俱是谢公墩王豹的对头。他村中好不严禁,若拿了去,便得千贯赏钱,故此人要捉他。”

又有人说道:“这些人怎打得他倒?只被人一砖抛去,却打破了他的头。头便打破了,却被他杀也杀够了,火也放够了。如今只坐在屋脊上,看火耍乐,众人只不敢拿他下来。如今有人去报知王豹,等他自来捉拿。”杨幺听完,暗暗吃了一惊,连忙走开。因想道:“王豹这厮,恁般可恶,决不肯忘我。只不知这汉子是谁?却在睡梦中叫我名姓,是一片真情想慕,形于梦寐中,实又添我一个知已。只是说甚赶坏煞,莫不是赶来算害我?我也不肯饶他。须去看个光景,问个明白,再作计较。”

便一径走到火发处,杂在人丛中,仰面看屋脊上,果有一个大汉子,坐在上面,将瓦一片片飞掷下来。杨幺迎着火光,一时看不明白,便转到黑影处看去。那马霳却对着火光,照得眉毛眼睛俱看得见。杨幺定睛一看,却是马霳,便十分大惊,忙向屋上用手招呼,大叫道:“马霳快下来!我杨幺在此。”一连叫了三声,便抡枪柄,向人身上拨打。纷纷退避。

这马霳在屋上,忽听见说是杨幺在此,便十分快活,却一时不跳下来。见杨幺将人赶开,又十分快活,只从屋脊上两三跳到屋檐,踊身窜落下地,向杨幺大叫道:“杨幺哥哥,想煞了兄弟!”便抡动板刀,要赶去杀人。杨幺一手拖住道:“我问兄弟去说话。”马霳气忿忿地,只得跟走。这些村人忽听见说杨幺在此,一时吓得惊慌,知是来救这汉子,俱各逃躲。及至王豹同了乐汤,带领徒弟并村人以及弟兄赶来,已是无人。一面使人救火,一面望险道山追去,直追到天明,才回谢公墩防守。

这杨幺扯着马霳,乘人退避时急走离村,问道:“兄弟怎么来此?”马霳道:“想得哥哥一纳头不自在鸟闷,赶来作伴。恁地屈投错,要到家见面。只今夜宿,被贼呆鸟暗算跳醒,只剁砍撒火,吃撮鸟伤破窟窿上屋。日出打闹,不存老小!心里没想哥哥到来,兀地不同砍杀顿,放出鸟闷,扯跳恁地?”杨幺道;“兄弟爱我,吃这亏苦。如今头可疼痛?不要吹入风去,明日难好。”便除下毡笠叫戴。马霳道:“没疼。恁闹夜半,窟窿长就大疙瘩,风没钻透。”

杨幺遂将乡人言语并王豹事情述出,道:“我这里认得有条小路,便可绕过谢公墩。”又将当日走小路的缘故,略说了一番。马霳道:“全没晓恁梦话。呆撮鸟与哥哥恁作对,只索叫他认黑疯子板刀。扯跳小路,吃日后口笑。”杨幺道:“我要回家心急,免得惹出是非,耽迟去路。兄弟你只依我。”马霳只得顺从。杨幺领着从小路急走,一路指说骆庄山岗桃园,只走到天明,已转过了谢公墩三十馀里。

自此昼夜兼行,一路无话,不觉到了武昌。杨幺不胜心喜,因对马霳说道:“喜今日已到故乡,离家日近。连日行路辛苦,我同兄弟寻个酒店,沽饮三杯。”马霳道:“几日跑跳得两腿怪直,恰想碗酒下肚。”便走到一个店中,两人对吃。马霳只低头吃了半晌,忽定睛将杨幺一看,道:“恁日忙乱,也没心觑哥哥面脸,兀地较当日怪白。”杨幺听了,只得忍笑说道:“若不赖此遮饰,必是被人猜识。”遂将屠俏搽脸传授,清早涂抹说知。马霳听了,只笑得拍掌道:“屠俏好!”

两人正吃间,忽听得街上有官员过往,十分热闹。两人只是吃酒。火工送上酒来,转身走去,杨幺忙叫住问道:“什么官员过往,这等热闹?”火工道:“这位官员是本地人,极有势焰,在此调集人马。今日到来,合城官府俱来迎接他到帅府中去。”杨幺道:“既是本地人,不过是个乡绅,怎得在此调兵?他姓什么?”火工道:“他便是岳阳城中贺太尉。前年来家葬母,休闲快乐。近日汴京报来,被一起好汉夜闹昼劫,不能捕获;金兵连夜杀来,汴京朝夕不保。遂有旨意下来,钦召他进京,又着他调本省军兵去救汴京。奉旨在此调选,不久就要起身。”说罢走去。

杨幺听了,忙看马霳一眼,各自会意。杨幺忽笑了一笑。马霳问道:“哥哥笑兀谁?”杨幺便低说道:“我笑宋室没眼,专用这等小人。我虑汴京必不能保矣!”马霳道:“不保好做事。”杨幺欲要说些言语,因见他说话躁烈,恐生别事,因说道:“酒不吃了,同兄弟到家慢吃吧。”马霳忽问道:“恁个鸟太尉,敢是与哥哥作对的呆撮鸟?”杨幺忙立起身,摇首道:“不是不是。”马霳便将酒肉一顿捞吃完,杨幺打发酒银,出门走路。

又走了几日,才到了柳壤村中。早有村人忽见杨幺回来,俱吃了一惊。杨幺忙向村中父老说道:“小子才来,不曾见过父母,不敢先礼,容拜见了来陪话。”众人听了,一时不便与他说知,只说道;“大郎请便,我们随后就来。”杨幺便低头急走。走到自己门前,抬头一看,早见前后门户倾颓,左右墙垣塌损,杨幺见了,不胜暗暗点头道:“老年人在家悬念,愁苦不了,那有心绪葺理?”连忙走上阶头,却见两门虚掩;忙用手推开,正要叫声爹妈,早一眼看入内去,不觉吃了大惊。端的是什缘故?但见:

梁上灰尘挂满,堂中污垢成堆。户牖俱无,前后一望到底;墙垣拆去,周围四处通风。白日鼠横行左右,黑夜狸穿走东西。地下坑坑坎坎,台基侧侧斜斜。一座灶,掀翻在地;半壁炉,推倒窗前。进门闻臭气,人皆掩鼻;入户见荒凉,心也辛酸。若不是走失逃亡,亦应知捕贼起发。

杨幺看完,因对马霳说道:“原来我出外多时,父母无靠,另是搬居。只不知居在那里?我须去问人来。”正要转身,早见几个人,同着一阵老**妇,陆续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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