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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雪压断了一根老树的枝丫,雪声簌簌。
我看着姜明珠,略缓了语气:
「……陛下最厌恶的,便是虚情假意和太过聪明的人。」
因为他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说话间。
外头刘婆子撩起帘子探头进来,满脸喜气:
「二位小姐好,冯姑娘好。」
婆子问好后,往我手里塞了暖毡并汤婆子:
「咱家主君懂些医术,看出姑娘膝上有旧疾,特让咱送来的。」
我道一声谢,却摸到暖毡里头,一枚质地温润的同心玉。
刘婆子拉住了我的手,左看右看,低声说:
「主君孤孤单单这么些年,也有许多人家来打听,可从来没见他对谁这么上心呢。」
我被她拉着手,尴尬地不知如何接这话时。
姜宝儿进来了。
她狠狠推了刘婆子一个跟头,刘婆子哎哟一声跌在地上。
她气得眼里带泪:
「我就知道你也没安好心!就想着攀上我爹爹!跟那些贱婢没有两样!
「阿姐,你和她这么要好,是不是忘了阿娘了?」
不等姜明珠斥责,姜宝儿扭头哭着跑了。
晚饭时,姜谢川同我赔不是,说这个孩子被他惯坏了,已经派婆子去寻她,一定让她跪一跪祠堂反省。
「不要紧,那孩子只是太想阿娘了。」
姜谢川被我说得触动心事,他叹了口气:
「我也有意为两个孩子再寻个人看顾,相看几回,宝儿总大吵大闹,她不喜欢就作罢了。」
我静静听他说。
「其实我也曾跟旁人打听过姑娘的事,问过的人,没有一个说姑娘不好的,可见姑娘人品。
「我这样的人半生已过,也不愿弯弯绕绕,把好意弄坏了,只想问姑娘,若是无处可去,姜家虽小,也愿意为姑娘避避风雨。」
我起身将那枚同心玉轻轻放在桌上:
「这个点还没找到宝儿,她该饿肚子了。」
姜谢川也是聪明人,便知趣不再提,又去传婆子问晚饭。
婆子说还没找到姜宝儿,姜谢川摆摆手:
「随她去吧,我们吃饭。」
我想,我知道姜宝儿在哪。
她在亡母房间的后院里,躲在山石下哭。
没娘的孩子受了委屈,都找一样的地方哭。
「怎么是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姜宝儿敌视地看着我。
她像个炸了毛的猫儿,连珠炮地质问我。
本来是很有气势的,如果她肚子没叫出声的话。
我将怀里的热糕递给她:
「你把这糕吃了,我就不打你爹爹的主意了。」
姜宝儿本不想理我,可架不住哭饿了。
她一把抢过糕,赌气地大口吃着:
「我讨厌你,也讨厌姐姐和爹爹。
「你们这样的人我见过好多,都说什么想对我好,其实算计着更多。」
她明明说着很硬气的话,眼泪却滴滴答答地落下来,
「我真的好想我阿娘,每回我哭,阿娘都会来哄我。
「但那是我阿娘,你来找我干嘛?你想要什么?」
这性子真是和容戚一模一样。
又要人走,又怕人走。
我叹了口气,递过去手帕:
「想让你别哭啦,冬天的风一吹,脸上会长冻疮,很难看的。」
到底是个小姑娘,听说要生冻疮,连糕也不吃了,忙去擦眼泪。
看我笑盈盈地看她,姜宝儿轻哼一声,又很尴尬地将头别过去:
「你真的不想嫁给我爹爹?」
「不想。」
「我爹爹人好又有钱,你干嘛不想?」
「等哄好你,我就能拿两份月钱,攒够钱我就回粟州嫁人啦。」
姜宝儿又不高兴了:
「……你要嫁的那个人、那个人比我爹爹还好吗?」
小姑娘的心思比山路还曲折,我有点哭笑不得,又不得不赶紧编了谎来安慰她:
「是很好的人,他比你爹爹还有钱,也比你爹爹好看。」
总编这样的谎,连我自己都信了大半。
好像真有个人在粟州等我很久。
「……那总不能比我爹爹性子好吧?况且我姐姐性子也好。」姜宝儿吞吞吐吐地看着我,「……其实我、我的性子也很好的。」
「是啊,宝儿性子也好。」
见我没明白她的意思,姜宝儿急得连糕也不吃了,一把将糕塞回我手里:
「你再考虑考虑!宝儿跟你保证,这天底下不会有比我爹爹还好的人了!」
一回身,我看见姜谢川站在身后。
宝儿说的这番话,想必他也听到了。
见姜谢川沉默,急得宝儿跺脚去晃他的手:
「爹爹,你别傻站着,快说句话呀!」
不等宝儿着急,一个身影急切地自姜谢川身后向我奔来。
不顾旁人惊异的目光,他跌跌撞撞,将我紧紧拥入怀中。
像珍宝失而复得,两滴热泪落在我脖颈。
我听见他哀求的声音,一如二十年前那个苍露宫失恃的幼兽,固执地拉住我的衣袖,要一个一生一世的承诺:
「阿姊,你为什么不回去,你不要容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