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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船赛定在午后。
苏晚早上起来时,特意换了条浅蓝色的棉布裙。
裙摆上绣着细小的水波纹,是外婆生前给她缝的,说“去河边穿,像能跟着水波漂起来”。
刚把头发梳成松松的麻花辫,就听见巷口传来轮椅的轻响。
比前两次都早,像是怕错过了什么,连带着陆则的脚步声都带着点雀跃,落在青石板上,嗒嗒地敲着节奏。
苏晚走到门口时,陆则正蹲在轮椅旁,给陆爷爷的草帽系松紧带。
他穿了件浅灰色的短袖,领口敞开两颗扣子,露出的锁骨线条很干净,被晨光晒得泛着浅淡的蜜色。
听见动静抬头时,目光在她裙摆上停了半秒,喉结动了动:“这条裙子……很好看。”
“外婆缝的,旧裙子了。”苏晚的指尖绞着裙摆的水波纹,看见他手里还拎着个竹篮,里面装着顶新草帽。
草编的,边缘缀着圈浅蓝色的布条,和她的裙子刚好呼应。
“给你的。”他把草帽递过来,耳尖有点红,“河边太阳大,别晒黑了。我妈说……浅色的显白。”
草帽的草香混着他指尖的松木香,飘进苏晚的鼻尖。
她接过时,指尖擦过他的指腹,比平时暖些,大概是刚从竹篮里拿出来,捂得温热。
“谢谢。”她把草帽戴在头上,帽檐刚好遮住眼睛,却能看见他站在晨光里的影子,比平时更柔和些。
往河边走的路上,陆则推着轮椅走在外侧,刻意把她护在里侧。
老街上的人渐渐多起来,都是去看龙船赛的,有小孩拿着彩色的小旗子跑过,差点撞到苏晚,被陆则伸手拦了一下。
他的掌心虚虚地挡在她胳膊外侧,没碰到,却像在两人之间划了道无形的屏障。
“小心点。”他的声音落在她耳边,混着巷口卖糖画的吆喝声,轻轻巧巧地就钻进了心里。
河岸边已经挤满了人。陆则早托老周留了个好位置。
在一棵大槐树下,既能看见龙船,又晒不到太阳。
他把轮椅停在树荫里,又从竹篮里拿出块棉布铺在地上:“你坐这儿,比站着舒服。”
棉布上印着细碎的桂花图案,是春岸镇特产的布料。
苏晚坐下时,闻到上面淡淡的皂角,
是他洗过的味道。
她往旁边挪了挪,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你也坐。”
陆则刚坐下,就有卖冰棍的推着车经过。
他没等苏晚开口,就站起来买了三根。
绿豆的,是她上次说好吃的那种。
递到她手里时,特意把冰棍纸多撕开些,怕冰水滴在她裙子上:“慢点吃,别沾到衣服。”
龙船还没开始,河面上只有几只画舫慢慢漂着。
陆爷爷在轮椅上摇着蒲扇,和旁边的老街坊聊天,时不时回头看他们一眼,眼里的笑意藏不住。
苏晚咬着冰棍,听着远处的锣鼓声,突然觉得这样的午后很安稳。
有蝉鸣,有凉风,有身边的人递来的、刚好不烫嘴的甜。
“小时候总偷跑来看龙船。”陆则突然开口,目光落在河面上,“那时候我爸还能划桨,每次都能拿第一,他总说……赢了就带我去吃李婶的糖画,要最大的那条龙。”
“现在也能去吃。”苏晚把没吃完的冰棍举到他面前,“等龙船赛完,我们去买糖画,要两条龙,你一条,爷爷一条。”
他看着她手里的冰棍,水珠顺着她的指尖往下滴,在棉布上洇出小小的水痕。
他没接冰棍,反而伸手,用指腹轻轻擦过她的指尖。
把那点冰凉的水珠蹭掉了。“好。”他的声音很低,像怕被别人听见,“都听你的。”
指尖相触的地方,像有细小的电流窜过。
苏晚猛地缩回手,冰棍差点掉在地上。她低头咬了一大口,冰得舌尖发麻,心里却比冰棍还凉的地方,突然热了起来。
锣鼓声突然响得密集起来。
龙船赛开始了。
十条龙船在河面上飞驰,船桨划水的声音像暴雨砸在水面,岸上的人都站起来欢呼,连陆爷爷都摇着蒲扇喊“加油”。
苏晚也跟着站起来,看得入神,没注意脚下的石子,往后踉跄了一下。
陆则伸手扶住她的腰时,两人都顿了顿。
他的掌心隔着薄薄的棉布,能感受到她腰侧的温度,像握着团柔软的云。
“站稳了。”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别往前挤,人多。”
直到龙船冲过终点线,人群的欢呼声浪过去,他才慢慢松开手,指尖却像还残留着她裙料的触感,软得让人不想移开。
苏晚摸着自己的腰侧,那里像被他的掌心烙了个印,连心跳都跟着慢了半拍。
散场时,陆则推着轮椅走在后面,让苏晚走在前面。
怕人群挤到她。路过李婶的糖画摊时,他果然买了两条龙,很大的那种,糖霜闪着亮闪闪的光。
“给。”他把其中一条递给她,龙尾的糖尖特意做得圆润,“慢点咬,别扎到嘴。”
苏晚举着糖画往前走,阳光把糖画的影子投在地上,像条会动的龙。
陆则走在她身边,手里的糖画没吃,只是偶尔转头看她。
她的鼻尖沾了点糖霜,像只偷吃东西的小松鼠,他忍不住想伸手擦掉,又怕唐突,只能把这念头悄悄藏进心里。
快到古籍馆时,陆爷爷突然说:“小则,你去给我买瓶凉茶,我渴了。”
他冲陆则使了个眼色,“就去巷口那家,别家的不正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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