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抗御的原因,域名改为dsyq.org/感谢收藏^_^
一直沉默着。我们两人就这么相对无言地坐着,这算怎么回事呢?我侧过脸瞧了他一眼,见他始终神情淡然,一点儿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奇怪的是,和他在一起,我倒是丝毫没觉得恐惧。可能是因为此刻我心里有太多事情,冲淡了别的感受,可能是因为他终究是个南方人,在这隋军环伺之下,遇见一个南方人总让人安心些。
我放开膝盖,随手拣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划拉着,起初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划什么,过了会儿,才看清,那是一个“生”字,和一个“死”字。
我怔了会儿,忽然瞥见他正凝视着地上我写的两个字,连忙将字抹去。
他看着我的举动,然后又将目光移到我脸上,探究了片刻,终于问:“是不是你的亲人之中,发生了什么事?”
我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他淡淡地说:“因为不像是你。”
他的语音总是短促有力,即使语调平淡,也让他的话听起来异常自信,几近倨傲。这种笃定让我觉得有些怪异,却又无暇细想。
“是啊。”我叹口气,然后把陈琼眼下的情形说了一遍,我没有说出是谁,只说是我往日与我交好的姐妹。
他很留意地听着,待我说完,他道:“‘死生事小,失节事大’,她倒真是一位刚烈女子。”
我眼下最厌恶听见的就是这句话,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这话到底是哪个混帐说出来的?我灭了他!”
他愣了愣,盯着我看了几眼。
我差点把自己舌头咬下来,不由暗叹,原来过去两年我的淑女功全赖平安无事,如今一旦多事,顿时破绽百出。我只好试着挽回:“呃,我是说,为什么一定要死?……她并无过错。”
他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你说得对,她并无过错。如果没有亡国之难,就不会有她今日之劫,是南陈男儿不能保家卫国,却连累了妇孺受难。就譬如你那姐妹这般刚烈,陈叔宝却能够苟且偷生,哼!像他那样的人,才不配活在世上。”
我不由愕然,虽然陈朝已亡,但我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如此直言不讳,细细回味,真是畅快淋漓。以前我只觉得眼前这人仪表不凡,真想不到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若不是总算我还记着陈叔宝名义上是我父亲,我真要击节大赞了。
也许因为我一时呆愣,他看看我,似乎想起什么,说:“你要救你那姐妹,可以请太医来诊治,设法为她续命。时日久了,求死之心容易磨灭,或许会有转机。”
一想起陈琼,我顿时心头又一阵揪痛,想了会儿,我说:“可以试试。但只怕她心意太坚,无可还转。”
他说:“若果然如此,你已尽力,人各有志,也不必强求。”他言语间透着冷漠,但此事本来就与他无关,也难怪他淡然视之。
我看看天色,只余最后一线霞光横过天际。我站起来,“不早了,我该回去可,多谢你相陪。”
他也站起来,向我微微颔首,似是告别。我正要转身,却他忽然又说:“南陈已亡,事情已经这样,只好宽怀对待。”
我心中一动,抬头向他望去,见他眼神之中,隔着层层淡定,关怀隐现。不自觉间,有暖流轻轻淌过心底。
“我知道。”我微笑道,“亡国之难,自然叫人痛苦,但其实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后世看待今日,也许反倒是件好事。”
他不语,目光里却忽然露出异样的神情,似惊异似赞赏也似探究似估量。
我向他坦然一笑,敛衽为礼,随即转身离去。
回到房中,见陈琼还是那般光景,似连一根手指头也未曾动过。陈珞坐在她身边,脸色凄哀,见我过来,只是轻轻摇头。
我心中黯然,想着若明日还是如此,只能照那人说的,先请太医来续命了。
陈珞问我刚才去了何处?我想了想,只说随便走走。这个时代,虽然相比宋明还算开明,但是男女之间也是诸多禁忌。虽然在我看来,和一个男人,即便是陌生男人说一会儿话,实在算不了什么事,但在别人眼里只怕离经叛道。
此时想来才留意到,那人对我的举止从来没有过任何大惊小怪,这倒也难得。
今日的这一番交谈,我在心里开始将他当作朋友,毕竟,困境之中的慰籍总是格外珍贵。可惜,我又忘了问明他的身份,不过我有预感,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夜半忽然又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地打着房瓦,合着不知哪个角落的低声抽泣,呜呜咽咽地缠绕耳畔。
未曾睡好,次日早起便觉得头晕脑涨。正捂着额头发怔,身边忽然有人低声问:“你怎么了?”
这声音虽弱,却再耳熟不过,我一惊之下几乎跳了起来,回头瞪眼望着陈琼,“你……你……”一连说了好几个“你”字,竟就是不成句。
陈琼目光闪了闪,似有些发窘地别开脸去,半晌才道:“难道你不高兴么?”
“高兴高兴!”我一叠声地说着,搂了她的脖子笑道:“好姑姑,你好好的罢,可别再吓唬你胆小的侄女我了。”
或许我的笑声太响了,周围好多人都在朝我们张望,更有人悄声议论。陈琼觉察异样的目光,顿时红了脸,将我推开恨声道:“你还胆小?你看看你……”她瞪我一眼,终究没说完。
我料想她咽回去的那半句,不外是“全无体统”之类的,这些话便是当初在陈宫之中我耳朵里也没少吹进来过。我本就不是什么淑女,何况如今已落到这般田地,端着那体统难道能当饭吃不成?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已多,若再自己跟自己较劲,岂非连那一二分的如意也褪了色。
人逢喜事精神爽,我顿时头也不晕了脑也不涨了,待早饭来时,要了满满的一碗粥来。这一路上的境遇自不能跟从前相比,但隋人倒不曾亏待我们,这粥也是好好的白米粥。
陈琼一见便皱眉道:“我怎么喝得下这么多?”
我推开上前来接碗的侍女,亲手捧了到她唇边,笑道:“公主娘娘,好歹赏脸喝几口。”
陈琼瞅瞅我,终究禁不住笑了出来,伸手拍了拍我的脸颊,“怎么这样巧嘴了?”就着我的手喝了两口。我依旧端着碗,不说话,只是瞧着她。陈琼僵了会儿,拗不过,又喝了两口,推开碗道:“真喝不下了!”
本章 共3页 / 第2页 ,请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