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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年船?”帐里人“嗤”的一笑,“与你同坐一条船,遗臭万年罢了!”
“贫嘴!”来的人“呸”了一声,又急又恼,“倔丫头!不听老人言,一准儿吃亏!”
“老人?”帐里人儿笑笑,骂她贫嘴,她偏就倔嘴顶上了,“您老高寿啊?”
“与你说正经事呢,你这丫头怎就不上心?”来的人上了心火,索性掀了披在身上的大氅,往地上一甩,两手叉腰,瞪着眼与人说教:“大半夜的,姑奶奶急巴巴跑来这鬼地方给你报信,你这没心没肺的丫头,当姑奶奶是吃饱了撑着没事找茬来的?没个好脸给人瞧,姑奶奶是白疼你了!”
这人把大氅一掀,裹在毛帽子里的一张白净净的瓜子脸就露了出来,司马流风在一旁看得真切——来的人可不就是妃色十四楼中当家的老板娘嘛!数十日未见,这位十四无涓火气越发地旺了,瞪人的眼神也越发的老辣,偏就是那张气恼时霞红一片、明艳动人的瓜子脸儿减了几分徐娘般老气横秋的呛辣味儿!
“嬷嬷莫气,火气大了,这脸就臭了,一张臭脸,熏得女儿不敢恭维哪!”最是厌烦听人说教,帐外人一上火,帐里人不说些窝心话,反倒拢指弹一弹绣花针上的丝线,唱着反调消遣人,“你在帐外来回走了八圈,叹了十六口气,说了一堆废话,可就是没说一句到底出了什么事,女儿心里可没个准头,不知哪句话嬷嬷中听,哪句又是嬷嬷不中听的?”
“你这丫头,莫不成这心是铁石做的?楼里头出的命案死的人可都是平素与你朝夕相处的姐妹,姑奶奶见过心肠硬的,可没见过没了心肠的,自个亲妹妹都死了,也不见你掉一滴泪!”与这女儿说话,寿命可得短个十年,都是给气的!无涓眼里头冒火似的瞪着帐里人,心中却似有所顾忌,几次三番挨到帘帐边,偏就下不了手去掀了这一层薄薄的帐子与人面对面把话挑明了讲,言辞还是保留了几分,“甭绣那东西了,再绣也绣不出原来那样儿,赶紧出来,与我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嘴里头问着,手上也没闲着,由着帐外的嬷嬷着急上火地瞪眼跺脚,她却捻着一根小小的绣花针在灯下细细地缝呀缝,偏还不紧不慢地回了一句:“赶什么紧呀?再急也得等我绣好了……”
“绣不好了、绣不好了!”急惊风遇上慢郎中,无涓在帐外焦急地来回踱步,不停绞着手中一块长长的鸳鸯丝帕,却忘了擦一擦脑门上成串滴落的汗珠子,惶惶然六神无主,“小祖宗哟,快别绣那东西了,赶紧随我上山入庙去!”
“上山入庙?”帐里人捻着绣花针呵呵一笑,“嬷嬷这就看破红尘想出家了?”
“出什么家啊?赶紧随我去庙里找一个人!”
“找人?找和尚?”帐里人语声依旧柔柔含笑,旁人听了可不是个滋味,“庙里和尚脑袋光光口袋空空,可没法子填了你那惊人的胃口,洛阳城里找不出第二个‘万有财’,你可别急得往山上碰那石壁去!放心吧,我欠着你的一百万两黄金,明儿个一文不少统统给了你,让你高枕无忧睡个安稳觉,免得半夜里偷偷摸摸钻出洞来我这儿穷跳脚!”小嘴儿当真阴损得厉害,话中弦外之音居然把当家作主的嬷嬷比作夜里出洞偷油吃的耗子,揭了嬷嬷心中贪欲,却也损得人够呛!
无涓骨子里再怎么蛮横老辣,脸皮儿可保养得脆嫩脆嫩的,被女儿不留情面地连讥带讽,瓜子脸上红得跟煮熟的螃蟹一般都能冒出团团热气来,手劲儿一猛,把那鸳鸯丝帕扯得紧紧的,像是在拧一个人的脖子,“好心全当驴肝肺!姑奶奶就知道你这丫头谁都信不过,只信你自个,就是投错了胎,错落青楼,倘若是投到了帝王家,没准儿就是第二个太平公主,无波也得起三层浪!眼下风也兴了浪也作了,不等明儿个万事俱备,那一百万两黄金就不让人爽快地捞到手,得!嘴皮子上净让你占个上风去,姑奶奶只问一句——今晚上山入庙,你去是不去?”
帐里人捻着绣花针往鬓发上轻轻一撩,针头将发缕卷了一圈又一圈,语声悠悠:“上山入庙?上的可是西山?入的可是普度寺?该不是寺中停的那具棺有了什么差池?”
“九尾狐的心窍儿也比不得你这小脑瓜机灵缜密,楼里的十一少使也算个机灵丫头,就是少了你腹中净往歪道上拐的几根花花肠子!既已猜到了,还与姑奶奶装什么蒜?窑子里的虚伪门道,姑奶奶可没你摸得深!”性子急了几分,也做不来阴柔媚笑,心中是气是恼,她都摆到了脸面上,只凭了入这行当早些、资历深些,还能冲小辈们端起几分架子,“七七四十九天,还魂日,偏巧这个时候,破庙里不见了棺材,人人都说棺中诈尸,那棺材也自个长腿跑了,这事儿可蹊跷着,姑奶奶只怕……只怕闹鬼了!今夜咱俩一起上山,壮个胆探个明白咯,明儿个你那桩事也免得横生枝节!哎,你倒是爽快地答一句,去是不去?”
“不去!”帐里人这会儿答得是干脆利落,只两个字却堵得人憋了气。无涓是气得不行,话儿也发了横:“不去也得去!给人背黑锅的死小子诈了尸,亏了你还坐得住!甭绣那鬼东西了,出来!”
“棺中人不见了,与我何干?”帐里人慢条斯理地解了绕在针头上的几缕鬓丝,如同解开了一圈圈连环儿,话儿也说得十分明了,“要找也得找盗棺偷尸的去!洛阳城里多的是出嫁从良的青楼女子,往年洛阳花会,姓司马的剪一盆美人花卉就能卖出万两黄金的天价,日进斗金却住那没瓦没梁的四堵墙里头,你还当他把金子掖着藏着?那日他一来敲门,你就急巴巴开门迎财神去。告诉你,他身上可没藏一文钱,这风流鬼钱来得快去得也快,洛阳城哪家青楼窑子里的姑娘没受过他的小恩休?去年牡丹坊红得发紫的头牌花魁鬼迷心窍,放着知府老爷的九姨太不做,偏喜欢上个穷书生,惹了多大的麻烦,最后还不是洛阳第一花匠洒了满箱满箱的金子,帮着穷书生为她赎身摆平了官府那茬儿,你怎不去找她问问,看这人是不是知恩图报,趁着‘七七’把庙里风吹雨淋的一口棺给入土为安了?”
“哎?!”无涓一甩丝帕,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死小子讨来的风流债,惹得姑奶奶瞎操心!我说丫头,你什么人不好惹,偏去惹这个司马小懒?姑奶奶横看竖看,这人种花卖花赏花的悠闲日子过惯了,除了骨头懒散些、性子风流些,心肠倒也不坏!”
“嬷嬷莫不是对他也动了心?”帐里人阴阴柔柔地笑,“风流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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