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淋漓 （一）



大雨淋漓 （）

“天了？”廊道挂着的灯笼旁，忽得萌生个低微的女声，悄然询问起身旁共事的女婢。夜里蒸腾的气无孔入，适逢接连断的暴雨，更难耐，她这边刚问完，便捻起腰间的巾帕了颈上的细汗。

“第六天。”身边人答，声音较之她更低上分。“医师说再醒，殿恐怕……”

“嘘。”女婢比了个手势，朝周围望了望。她见无人，方才继续说。“想起来都吓人，内侍大人居然骑马直接带车闯进来，险些踏死人。”

“你没瞧见屋里的形，”接话人答，“殿的披风抖开，全血，个宫里赶来的医师汗得比殿的血还多。”

“真这样，夏公岂要守寡？”

“谁说呢。”

“真可怜，夏公嫁进来好像昨日才发生的事，转眼竟……”说着，她停顿片刻，再开转了话题。“差人可查名堂了？”

“这哪知道。”

“你在葶管身边事的嘛。”

“反正能查来。”回话的人似没了兴致，恹恹敷衍起身边人。“殿贵为晋王，又夏宰相的儿媳，这两重大山压，刑部的各位贵人岂跟背后贴了催命符样。”

“你说得对。”问话人吁气，望向廊外。

高悬的灯笼在笔直砸落的暴雨中轻轻摇摆，仿若颊边小团被打湿的红胭脂。

鸾和十年，注定大楚历史上尤为平凡的年。

年的春夏之交，连续断的暴雨席卷皇城，鸾和女帝因病废止原先计划举行的七日大酺，太女陆照月代理朝政。吴王陆怜清适逢此时有，按例归家休养，半月朝。

以及，晋王陆重霜遇刺，病危。

本来夜已如此，夏文宣应当回屋睡，可如何都睡着，便守在陆重霜床边读书。事实上夏文宣并未读进去什么，坐了会儿，反而手拿书卷发起呆。直望着淡绿的窗纱飘拂进屋，飘飘摇摇，倒像吹进阵青绿的瘴气。

早，夏鸢的贴身的侍从带了少滋补药材来到晋王府，寒暄番后，同夏文宣提及将来的计划。

话里的意思夏文宣在清楚过。

陆重霜遇刺昏迷已成定局，万就这样去了，也要有个打算。

以夏文宣的身份，哪怕幸成了鳏夫，老老实实服完丧，再在家里躲个年半载，自有大把及第的考生愿意在夏府门前跪个三天三夜，只为求娶世家公。至于娶回家后如何对待，全看夏鸢对自家儿有多看重。

“阿娘老糊涂了，派你来谈这个，也怕传去说克妻。”夏文宣冷着脸。“你回去跟阿娘说，们的当务之急找到些杀手，查清楚到底谁家走狗如此大胆，竟敢打晋王府的主意……除此之外，余的值提。”

用这番义正言辞的话将来人打发走，表面若无其事继续处理日常事务，实则心乱如麻。

在这个争权夺利的节骨眼上，女帝患病、吴王有、晋王遇刺，太医署的医师们也三头轮换着跑。她要这样睡醒，真等到陆照月登基，夏文宣也晓得自己能护她到时。

没了妻主的男人彷如丧家之犬，着实可悲，空有满腹经纶，毫无用武之。

“青娘会抛的，对吧。”拧干帕，净陆重霜冷汗涔涔的额头，又俯身，素净的面颊轻轻挨上她的脖颈，悄然说。“信你，青娘，见你第眼就决定跟着你……”

“千万别抛。”又说了遍。“阿娘只有这么个儿，必然会容许自缢去陪你，可更想改嫁给别的女人，她绝对又老又丑、命里克夫、小侍成群，反正会有你这么美、这么好……文宣求你了……青娘，你要好好的，绝许抛。”

说完，夏文宣停了来，默默匍匐在她肩头，幻想她突然睁开眼，带着往常漫经心的浅，用冰凉的手摸摸的面颊。

可惜等了许久，什么也没发生。

风还在刮，淡绿的窗纱在房内缓缓散了开来，抚过朱红的梁。夏文宣嗅到雨夜旖旎的潮湿，以及屋内淡淡的血腥味。刻没有嫌弃伤的血腥味，只静静靠着，尽管个看到人的上衫沾上泥都会狠狠蹙眉的矜贵公。

如果当时在她身边就好了，夏文宣由想。

第日巳初，葶进屋帮陆重霜拭身。她原以为没人在，便径直挑帘走入，却恰好撞上坐在她床边的夏文宣。葶知道彻夜未曾阖眼，还个儿早早醒了，但论哪，都足以令人吁。

雨未停，她的脚步声在密集的雨声旁宛若阵由远及近的急促鼓。

“公，”她行礼。

夏文宣转头看向她，道：“你来了。”

少年发髻松散坐在床边，与床榻上沉睡醒的女十指紧扣，俨然觉睡醒，尚未梳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