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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脚后跨一步,左腿微躬,作冲阵状。汉子以右手推动左手,再以左手推动长刀,双腿猛然用力,向前冲去,如铁骑凿阵,直指中军大营。
马背之上的大旭温侯忽然双手握拳,由马背之上腾跃而起,双拳裹挟风雷之势,自上而下,右拳狠狠砸在那刀背之上,一身拳意气机流转而成的罡风,犹如沙场之上的锋利刀刃,一刀接着一刀,不断向前斩去。
原本势如破竹,直指前方的长刀,突然间扭转锋刃,以迅雷之势向上方割去,刀刃所向,自然便是那位大旭温侯的心肺处。
久经沙场的大旭温侯面对此番意在夺命的招式不但不闪躲,反而以左手再进一拳,拳落处,便是那执刀之人的方寸灵台。
久经沙场,以命搏命的事,向来不在少数,但却绝无畏死收拳的狗屁道理。
坐在轮椅上的许诺倒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懒散模样。这般纯粹武夫之间对垒,可比戏台上的武把式好看多了。
这世上打架的方式分很多种,例如修士之间动辄术法狂轰,攻伐重宝频出的神仙打架;还有那剑修之间潇洒俊逸,干脆利落的拔剑出鞘与收剑归鞘;再有纯粹武夫之间酣畅淋漓的出拳再出拳;以及执棋两者之间相互的谋划算计。这四者之中又以武夫之间的厮杀最为惨烈,双方一旦对阵,拉开拳架,一出手往往便是以伤换伤,以命换命的刚猛打法,一招一式往往力求一击致命。
交手二人互换一拳一刀,大旭温侯一拳将那长门宋府义砸的满面血污,而宋府义的长刀也是将温侯的心肺处搅得血肉模糊。温侯不退反进,一拳之后再递一拳,拳锋所指向正是那宋府义的心口,拳罡拳意暴增,一拳将其砸退数丈,宋府义以长刀插入地面,止住身形,一口鲜血随后自口中喷涌而出,不禁跪倒在地。
反观这位大旭温侯,虽说心口处的血肉被绞得是一塌糊涂,但却未曾伤及五脏。其原因在于这位大旭温侯早年间曾凭借一次战事收获了一桩不小的机缘,竟然让其生生养出了一股足以媲美武庙七十二将的纯粹真气。早年间随军修行的一位老修士曾给出了八字评价,厚重如山,其势如雷。对于修行武道之人来说,能否养出一股品质不低的纯粹真气尤为重要,比读书人胸中的那股浩然气更为重要。
宋府义有些惋惜道:“竟能养出如此品阶的纯粹真气,大旭温侯果然与众不同。不过武道一途终归是条死路,难证长生。”
温侯不屑道:“我辈习武之人,自习武之日起,何曾怕死,又何曾贪生?!”
宋府义摇头又点头,即是惋惜又是赞赏。可怜自己修行数百年,却始终看不破生死二字。苟且偷生,坠了心气,境界一泻千里,体魄亦是孱弱非常,到如今更是不如一个习武的后辈,这一辈子当真是可笑至极。
许诺自行推动轮椅,来到宋府义身前。一只手攥住其衣领,向上一提,四目相对,许诺不由得讥笑道:“长门炼器讲究个断情绝欲,凡长门弟子此生皆需以铸器为念,心无旁骛。可上代门主却是个痴情种子,既不愿放弃修行,又不愿放弃与女子的恩爱缠绵。到头来落了个美人身死,大道断绝的下场,真是有趣。”
“此生有负师门长辈,却不负她,有愧无憾。”
闻言后,许诺讥笑之意更甚,道:“无憾?!你也敢说无憾二字?那女子因何而死,你当真不知?你宋府义为何失踪,这长门又为何败落,你当真不知?一宗门哪怕是门主无端失踪,但只要宗内战力仍在,也不至于百年之间便落得险些封闭山门的下场吧?”
宋府义突然怒目而视,怒吼道:“闭嘴,闭嘴!”
“蝼蚁尚且偷生,但怀着愧疚苟活于世,何其煎熬?宗门,女子,大义,私情究竟孰轻孰重,世人虽然多有定论,但……”许诺突然不语,反倒是松开手,与一个死人无需再多说什么。
言语之际,宋府义突然握住长刀,捅向了自己的心肺,一代长门门主,最终落幕,竟是死在了自己手上。
许诺懒得再多看一眼,摇摇头,满是鄙夷神色。小童上前重归将许诺推回送亲队伍。镇北城的三公子,今日的新郎官好像正在瞪着许诺,后者不禁哑然失笑,这位公子现在表情有些……有些古怪。张麟熙轻轻摆手示意队伍继续前行,方才的这场闹剧,他很不高兴。
许诺收回目光,对着随行的军卒漠然道:“开路。”
许诺归队,随行在前的大旭军卒去清扫障碍,片刻之后便继续前行,去往那座坐落于朔方城北街的镇北王府。
张麟熙忽然笑问道:“许大人,方才那人您认识?”
“一个逃亡之人而已,驸马爷不必忧心。”许诺笑道。
“为何逃亡?”
“妻女被人践踏杀害,做男人的自然要杀人报仇。”许诺笑容诚挚,轻描淡写地说道。
“许大人一句话便是一个人的悲惨人生啊。”
许诺笑而不语,神色自然。
一句话,两种意思,许诺听得懂,但没必要答复。
“许大人何时这般厚脸皮了?”
“一向如此。”
临近镇北王府,众人眼前出现老人,老人身后站着三位年轻人。老人双手负于身后,手中提着一壶酒,鬓角的发丝被风吹乱,不禁露出几缕斑白。
老人缓缓开口,嗓音醇厚,道:“进门吧。”
简单处理伤口后便继续坐在马背上闭目养神的温候闻言后,竟直接坠落于马下,爬起身后,急忙叩首,“末将温恒,参见王爷。”
凡大旭军卒此刻皆是跪拜在地,齐声参见老王爷。
在场众人,除了即将嫁入王府的大旭长公主萧若君不宜下轿跪拜以及抬轿之人不宜落轿外,便只有一人保持原状,未行大礼,此人便是那京都许诺,许文和。
许诺神色肃穆,望着前方府门之外的那个老人,心情复杂,既有敬畏之心又有讥讽之意,既有向往之愿又含失落之感。
北境王府的主人,缓缓走向人群,扶起自己的儿子,笑容温馨,道:“璟儿,起来吧。大婚的日子,可要跟为父多喝几杯。”
眼角湿润的孩子,点了点头,亦是笑道:“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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