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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自称未亡人。
但,又有什么差别?她眨眨眼,仰头看向上头的蓝天白云,无声地长叹口气。一直自欺欺人有用吗?不肯面对现实,不代表现实就不存在。
那时,乍闻恶耗,人世无常让她感到震惊,她不敢相信,离去前还扬着清朗笑容的男子,再也回不来了。
可对于他的消失,她只觉得难过,不舍他大好的人生就这么殒落,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自己还要有什么样的反应。
哭天抢地?镇日以泪洗面?她做不来,不是她无情,而是因为她根本来不及对他产生依恋,就如同她还没习惯新嫁娘的身分一样,她完全体会不到身为妻子所该有的心境和感觉。
比起府里上下愁云惨雾的悲怆气氛,她觉得自己反而像个事不关己的外人。
更何况,那时的处境,苦得让她无暇他顾。堂弟阎逸将所有谴责的矛头指到她身上,说她命宫带煞克夫,才会成亲不到十日,即害得夫君生死未卜。他们要下休书给她,爹娘却抵死不让她接休书,连袂赶来,搬出三从四德与阎家长辈理论。
最后,爹娘赢了,她继续留在阎家,赔上的,却是她的一生,这个别院,成了她的牢笼,捆绑她直至老死。
娘说,女子要从一而终,即使丈夫毫无音讯,也要守在夫家等他回来。她听了,依然待在阎家,等着那可能永远不会来临的一天。
阎逸说,当家易主,她没有理由再住在主屋,要她迁到别院,并收回服侍的仆佣,每月只给她一两的饷银打理生活。她没有异议,咬牙努力养活自己。
她的娘家虽不及阎府的权势财富,但在京城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她自小就被爹娘宠着,从没苦过,突然间要她所有事都自个儿来,哪有可能?
别说煮东西吃,她连生火都生不起来,刚被驱至别院时,她差点没饿死,要不是仆佣见她可怜,偷偷拿食物给她,还教她该怎么打理生活,她可能活不到现在。
这一切,她都默默承受,没让娘家知道。就像她坐上花轿时,娘在一旁念着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已经不是朱家的人了,反正,她做得到的,又何苦让爹娘担心?
或许这就是她的命,或许真是她克了丈夫,才会造成这样的下场,她不怨,每日为生活忙碌着,时间反而过得快呢!
见粥熬得差不多了,她将一旁碗里切好的菜叶拌了进去,然后移开瓦罐,正要起身,由远而近的纷杂脚步声顿住了她的动作。
来找她的人,通常不会走得那么急……朱履月黛眉微拧,抬头往院子口看去,正好看到一脸气急败坏的徐士维快步朝她奔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仆婢。
“你!跟我走!”一见到她,徐士维指着她大喊。
她在阎家的地位早已有名无实,所以她对他无礼的斥喝并不以为意,但那没头没脑的要求,让她感到困惑。
“去哪儿?”等他更近了些,她开口询问。
“快!”徐士维没回答她,直接朝两名仆婢不耐挥手,随即转身离去。仆婢们立刻上前,一人一边,拉着她快步跟在他的后头,往主屋前进。
这……怎么回事?朱履月丽容满是错愕,不晓得现在是什么状况。
“我、我生的火还没熄……”她不停朝别院的方向望去,怕会发生意外。
徐士维终于停下脚步,转身朝其中一名仆婢怒吼:“听到了还不去?要整个阎府都一并烧了才甘心吗?”
仆婢连忙应是,朝回头路跑去。
“发生什么事了吗?”总算找到机会开口,朱履月柔声又问了次。徐掌柜向来没把她放在眼里,会突然踏进别院,还不由分说地将她带离,怎能不教人纳闷?
听到她的声音,徐士维恶狠狠地瞪住她,眦目的模样,像要将她生吞活剥。
“我警告你,不该说的话就别乱说。”他恐吓道,张牙舞爪的神色下却有着明显难掩的惊慌。“你一直住在主院,逸二爷一直对你极端礼遇,知不知道”
朱履月更困惑了。她要对谁说?何况,阎逸和徐掌柜从来就没在乎过她,甚至不怕她跟娘家哭诉,却又为何特地这样叮咛她?
“谁来了?”这是她唯一想得到的结论。
这一问,徐士维突然脸色大变,厉声疾问:“谁告诉你的”
朱履月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退了步。
“没人跟我说什么,我只是推测……”她说中了什么吗?为什么他的反应这么激烈?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徐士维努力调匀气息,脸上的表情仍透着狰狞。
“别以为你的靠山回来了可以有恃无恐,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嗤哼,像在对她说,也像在安抚自己。“他连成亲的事都给忘了,你如果够识相,就静静地回来当你的夫人,别用已经过去的事来惹是生非,懂吗?”
回来?成亲?朱履月看着他,脸色苍白,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是说……”才一开口,她却无言,她不敢想,怕是自己猜错。怎么可能?都五年了,如果他还活着,不可能隔这么久才出现……
“没错。”徐士维咬牙,硬从齿缝吐出字句。“阎……阎爷回来了。”总算是及时顿住,没让连名带姓的不敬叫法脱口而出,心有不甘的表情,完全不见主子归来的喜悦。
朱履月怔站在原地,这突来的讯息,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她该欣喜若狂,她该喜极而泣,但这一刻,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唯一浮现的,是他扬笑的俊朗面容。
她的夫君回来了,还……失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