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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你仔细听着。”
“说呀。”
“一个女孩子,在某年暑假,认识了她从外国回来的表哥──”
“我的天,陈腔滥调,不知多少人写过,此刻坊间杂志上的流行小说都不用这种题材了。”“别浇冷水好不好?”
“你应该写与生活有关的题材。”
“像什么?”
“像到东欧去旅行一次,以苏联的核子意外为背景,写现今波兰人民的心态。”
“去你的,这同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要关心世界,小说家眼光要远大。”
亭亭奋力反抗,“脚边的事还搅不清楚,还挑战世界呢。”
若人问她:“你真打算写这种小眉小眼的题材?”
“我喜欢。”
“写吧。”若人一付事不关己。
亭亭几乎有点恨她,“有日我成了名,要你好看。”
若人笑问:“女主角长得很美吧。”
“总之看上去不比你我差。”
“这是公式,女角标致,男角潇洒。”
“你想我写什么,一群乞丐?”
“狄更斯写的‘苦海孤雏’中就有一大群乞丐,不知写得多好看。”
“若人,你再唱反调看我不揍你一顿,各人才华不同,你就让我写我所愿写的题材好不好。”
“好好好,形容你的男主角给我听。”
“他学问深相貌好品味高──”
“对,长得似当庄逊,有博士文凭,腕上戴康斯丹顿薄白金表,哈哈哈哈。”
亭亭拾起枕头,一下摔过去。
“救命,救命。”若人跳起来逃命。
亭亭哈哈大笑。
闹半晌,若人坐下来,感喟的说:“这样的好时光,不知还剩多少。”
“还是有很多的,”亭亭安慰她,“友谊永固!”
“不,我指这样的心境,无忧无虑,单顾吃喝玩乐。”
亭亭说:“说起吃,快拿水果出来招待我。”
“说真的,我不愿长大。”
“我知道,你想成世放暑假。”
“说得不错。”
“有了有了,”亭亭叫起来,“这篇小说,就叫‘暑假过去了’,象征主角终于要面对成人的责任。”
“唷,还挺有社会意识的嘛。”
亭亭白若人一眼。
当日下午,她坐在书房内,摊开纸,写将起来。
身边开着无线电,音乐悠扬,一边放着大壶冰茶,每写三数行,站起来,踱踱步,其味无穷,管它写得好不好,单是一这份乐趣,已经价值连城,把它当作终身嗜好,既可消闲,又可娱人,不亦乐乎。
亭亭写到女主角回家进房间换衣服,一叠声问女佣:“新买的两双鞋呢,搁哪儿去了?”
回答她的不是家中的老佣人,是年轻男人低沉富魅力的嗓子:“你是卡洛琳吧。”
原来他是她表哥,自外国回来,借住他家,他们自十岁后没见过面,小时候,他老作弄她。
亭亭沉吟:“卡洛琳,这名字太洋化,要换一个,也不能叫小宝小凤,非得挖空心思好好的动脑筋。”
恰巧客厅中摆着一大把玫瑰花。
若人顺口说:“叫玫瑰吧。”
亭亭皱皱鼻子,“不俗呀。”
“我喜欢,我是读者不是。”
“好好好,谢谢你的意见。”
亭亭再埋头写,半晌又抬起头来,“表哥呢,表哥叫什么名字。”
“阿尊阿积。”
“不大好吧,我又不是写苏丝黄。”
“留空白,想到再填上去。”若人说:“再讲,姓名有那么重要?”
“当然,”亭亭放下笔,“中国文字是像形的,姓名可以把人的样貌性格出身刻划出来。”
“哗,这么厉害。”
亭亭又低下头来写,直到傍晚,她摸一摸发酸的脖子,写完第一章。
“才三张纸?”若人问。
“见人挑担不吃力。”
“拿来看看。”
亭亭递给她。
若人十分钟就看完。
“怎么样?”
“像足少女日记。”
“这是褒是贬?”
“你确是少女,有这种风格也是应该的。”
“还有呢?”
“故事刚开始,情节还不明朗。”
“你就差没打呵欠。”
若人笑,“你们文人就爱这样,为了平平无奇的作品,自以为金科玉律,巴不得读者焚香沐浴跪着拜读。”
亭亭抬起头,“我可没那么想过,如果我以写作为业,主旨是为读者解闷。”
“娱乐?”
“是。”
“人家会说你胸无大志。“
“娱乐是很正经严肃的事,人人需要娱乐。”
“老学究不这么想。”
“我不认识老学究。”亭亭笑,“管他们呢。”
若人点点头。
一日写千多字算是很好的成绩,两个少女放下正经事去逛公司。
走到玩具部,听到一个女孩子叫人:“家明,家明。”
亭亭立刻转过头去,被叫的是个小男孩,才三四岁,可爱得不得了,圆圆的头,圆圆的腿,正奔开去。
亭亭问:“嘉明,佳明,抑或是家明?”
到底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若人立刻知道她想什么,答道,“家明最好,最低调,最平凡,因此也显得最特别。”
“那么就叫家明好了。”
若人诧异:“你真是走步路都记得。”
“嗳,不知恁地,廿四小时想情节。”
若人笑。
亭亭太过紧张,不过,态度应当认真。
表面看,这不过是一篇暑假习作,但若人有第六感,亭亭可能会从事写作。
以后还会有第三篇第四篇要跟着来。
邬先生在日后也许可以骄傲地同人说,他造就了一位作家。
若人不敢小觑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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