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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中衣自缚，才是标准的待罪装束，但徐循现已经处于懒得和皇帝玩的阶段了，她褪首饰，不过是不想再戴着他的东西而已。她的一切华服、首饰都是皇帝给的，这些东西是他拿来买她的筹码，可现，她觉得这些东西根本其实一文不值，和她这里耗费的十年光阴比，实算不得什么。
“去把点点抱来。”她迈出里屋，冲着门口欲言又止的几个嬷嬷道，“红儿、蓝儿、花儿、草儿，四个嬷嬷还有柳知恩……都喊来这里。”
底下自然是早已经发觉了不对，只是刚才不敢进来而已。得了徐循的一句话，一个个都和长了飞毛腿似的，不要一会儿，全都聚了还没被皇帝肆虐过的西里间。
“刚才顶了皇爷的嘴。”徐循很直接地说，“现怕是已经要坏事儿了。”
就算是两的争吵没有响到外头去，皇帝拆屋子的声音也完全是瞒不住的，底下进来的时候脸色就都不大好看了，此时完全是面色如土。钱嬷嬷抱着点点，木然站群边上，连眼神都没往徐循这里看了。徐循环视众一圈，不免也叹了口气，道，“都是跟了多年的，这些年来，辛苦们。如今成了这样，怕是也没法继续照应诸位了。不过，不论大哥那边怎么发落，毕竟们是性命无虑的。”
这倒是真的，就是要杀也没有杀一片的道理。皇帝既然刚才没有把她给掐死，之后的处理也只会更冷静，不会更疯狂，徐循对这一点也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至于点点，就更不必担心了，怎么说金枝玉叶，她也是皇帝的女儿，不可能因为母亲的事情而乏抚养。徐循想了一下，道，“到现这地步了，别无力顾及——也都不会受太深的牵连，们这九，素来是心腹，只怕可能会因此事受些搓摩。这里倒有个机会，可以让们脱身出去一两个……皇后娘娘这份礼单，现是不能再收了，总要两个拿去还了。们到了那里，可以不必回来，届时央求皇后娘娘安排们出宫，虽说如今她本不得意了，但这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皇后虽然不行了，但不还有太后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可要是这鱼儿一开始就网外，怕也不会有为她们多费事儿。
屋内一时，竟无说话，大家都盯着徐循手里的那本礼单。徐循看了看众，又道，“现不必想着忠心不忠心的事儿了，出去也不是什么坏事，对们也就是一点要求——有余力，多照顾一下同僚的家。别的就没什么了……虽不知道大哥会如何发落，这一关又能不能过得去，但们也别想着今次是行差踏错，此后会改……这性子就是这样，就算这一次过去了，以后也不会改。不想跟着担惊受怕的，便尽管上前，绝不会责怪们。”
话说到这份上，那是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几个奴仆彼此看着对方，李嬷嬷先叹了口气，趴地上给徐循磕了三个响头，上来接了礼单。
红儿、蓝儿对视了几眼，红儿一咬牙，也上前给徐循磕了头，站到了李嬷嬷身边，草儿受此带动，也上前默默磕头，跟随红儿站到了一起。
赵嬷嬷望着李嬷嬷、红儿，神色说不出的复杂，她忽然也跪了下来，给徐循亦是磕了几个头，方才道，“老奴已服侍娘娘十多年了，娘娘得意时，老奴没少受娘娘照拂。如今娘娘失意，老奴也不能背主而去。”
就算徐循可以一手安排亲信们的离去，但有选择留下，她也不可能不受到感动，她看了看余下几，“们都做如是想吗？”
钱嬷嬷露出一丝惨淡的微笑，嗔怪地盯了徐循一眼，仿佛是无言地谴责着她的任性，她道，“老奴要为娘娘看顾点点，如何能走得开？”
孙嬷嬷连连摇头叹息，却是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蓝儿、花儿，均都道，“奴婢入宫便服侍娘娘，纵使天涯海角，都随娘娘而去。”
徐循的眼神又落到了柳知恩身上，“柳知恩，呢？”
柳知恩微微勾起唇角，道，“娘娘又何必明知故问？”
徐循和他对视了片刻，便转开视线，吩咐李嬷嬷道，“们要去就快，现还没封宫，迟恐不及。”
她回身入内，把刚才卸下来的首饰抓出来递给李嬷嬷，“出宫后，和她们两分一分，也算是的一点念想！”
李嬷嬷一把握住徐循的手，咬着唇，声音较往常要更为颤抖扭曲，她问道，“若是能出去，娘娘……可要给家里带句话？”
徐循微微怔了怔，忽然间，她发觉家里的面孔，对于她来说已是极为陌生，似乎还比不上眼前的李嬷嬷来得亲近。这种疏远，好像远到了天边一般，她的家能够分享她宫中取得的成功，但对于她遭受到的痛苦，却似乎是一无所知，也许也并不关心。
“以皇爷性子，未必降罪家。”她想了下，便平稳道，“若是剥夺多年来的赏赐，倒也是理所应当之事。有太后老家，应当也不会再过分了，若是如此，昔年家业还，让他们好生过活便是了，女儿不孝，不能光耀门楣，还请二老勿以为念。”
李嬷嬷呜咽了一声，终是放开手，将礼单和首饰一股脑塞进怀中，冲徐循再施一礼，三遂匆匆出门去了。
徐循做好安排，便从钱嬷嬷怀里抱过点点来，点点还睡着，虽换了怀抱，却无清醒之意，侧了侧小脸蛋，把脸埋入徐循怀里，又再香甜地睡了起来。
钱嬷嬷清了清嗓子，轻声道，“未、未知娘娘有没有什么话要留给四公主……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徐循眷恋地触了触点点的脸颊，不由低声道，“唯一只觉得对不起点点……若被赐死了，们日后也别对她说起，就让她以为自己从没有母亲吧。”
钱嬷嬷轻声应是，徐循看了她一眼，又道，“若还是嬷嬷来养育她……便把她养得傻些好了。”
她由衷地道，“傻才有傻福啊，其实醉生梦死也没什么不好……活得越清醒，烦恼也就越多，有时也许还要自寻烦恼，生宫里做个女孩儿，也许倒宁可还是傻些为好，嬷嬷说，说得有道理没有？”
只听得哇地一声，却是蓝儿受不住，捂着脸就哭出去了。钱嬷嬷双唇颤抖，勉强点了点头，到底还是掌住了没有落泪。
“娘娘说得是。”她道，“但老奴不觉得娘娘是自寻烦恼……老奴虽也为娘娘觉得可惜，但却从不以为娘娘有做错什么。能娘娘幼时教导品德，实是老奴一生最大的荣幸。”
话说到这里，连孙嬷嬷都忍不住，垂下头轻轻拭泪，赵嬷嬷、花儿早都颤着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