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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京(三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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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小上好几岁,他这“哥哥”却喊得顺溜得紧。从袖中摸出三张薄薄田契,恭恭敬敬地呈献给严弼,余增广谄笑道:“干爹,前段时日,儿子是活动得多了些,可都是为干爹着想。您看,这是您老家乡的三千亩地契,儿子的一点心意……”

严弼闭着眼,纹丝不动。葱管儿似的手指将那三张薄纸拈起来,捻了捻契纸质地,折起来收进了袖中。

余增广盯着那修得圆润光洁的豆蔻指甲,涎着脸道:“花管家,余增广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假地契来糊弄干爹呀。伤心哦……”

花芜故作惊讶地赔笑道:“哎呀呀!瞧这铜臭习惯,看到钞纸就忍不住捻一捻,看到银子就忍不住咬一口,真真要不得!余大千万大不计小过!”

余增广嘿嘿笑着,忽听见半躺软椅中闭目养神的老声音沙哑地叹道:“毛元贞、骆嘉,那两个不争气的东西,竟然为了浙江巡抚这样一个位置内讧起来,还搞得一个丢了官位。”他的音调忽的拔高,一掌拍着扶手,愤懑道:“老夫辛辛苦苦地栽培他们,竟这样平白折损,让奚北望那莽夫钻了空子,朝中落了口实,怎能不叫老夫来气!”

花芜听见他的呼吸声中带了哮喘,忙以手按上老胸口,一下一下地给他顺气,轻怨道:“这都过去多久的事儿了,哪里值得老爷生这么大的气!”

余增广忙用力磕头道:“干爹身子要紧!都是儿子没用,这种事情都要来麻烦干爹!只是奚北望一心复套,又得到了次辅薛鼎臣和葛秋庵的支持,儿子实担心,清流一派会借此机会,动摇干爹您的根系啊!”

严弼嘶嘶的呼吸声缓了些,稀疏发白的眉毛微微跳动,带着些惫倦道:“快开宴了,先下去罢。”

余增广知道这趟来的目标已经达到,小心翼翼道:“儿子陕西结识了一个管运粮饷的参将,名叫岳天赐,这回带了——”他右手拇指和食指搓了搓,“……银子来孝敬干爹,干爹您看能不能……”

严弼了无兴致地挥挥手道:“再说吧!”

余增广委屈地应了一声,施礼出了房门。

严九思向前一步,咬牙道:“这事儿闹下去得坏,依看,干脆不如把奚北望给——”他以手抹上脖子,阴狠道:“一了百了,省得操心!”

严弼老神,交叉腹前的两只手相互摩挲着指上褶皱,一言不发。

严九思弹弹指甲,又吹了吹,“薛鼎臣年初举荐入阁的那个次辅葛秋庵,不是为了做出点政绩,大力赞同奚北望复套么?正好借此机会,把葛秋庵一并拉下马来,断了薛鼎臣的臂膀——这不恰是一石二鸟?”

严弼仍是闭着眼,老气横秋地应了一声,晃了一下手,“花芜。”

花芜乖顺地“哎”了一声,走到厚重帘幕后头,带出一个来。

银发白衣,目上覆五指宽白绫。明亮灯光之下,肌肤白得好似透明,两片猩红薄唇于是格外的妖娆刺眼。只是走一步,便带出刺棱棱的金属撞击之声,原来他双手双足之上,都被锁了极细的金刚锁链。

“东方既白,刚才,都听清了?《二论复河套疏》抵达皇帝案头之前,倘若想不出一个周全计策,有什么下场应该很清楚。”

东方既白头颅并不偏向对他说话的严九思。他虽蒙着眼,仍让觉得他直勾勾地对着严弼看。

猩红嘴角勾起一个怪异的笑意,东方既白道:“奚北望这种小角色,哪里用的了两日。”他握袖,慢悠悠摇着一根又长又白的手指:“半日就够。”

他“哈”了一声,“走了!”

搭着花芜的肩走了两步,东方既白又似想起什么,止步回身,向严弼优雅拱手道:“严阁老,一十三年了。祝长寿。”

严弼忽的睁开那一双老得耷拉下去的眼睛,瓮声瓮气道:“心里头,咒老夫早死吧!”

东方既白叉着一双苍白如死骸的手,阴阳怪气笑道:“非也,非也,真心实意是也。阁老本来就已经没几年好活。东方被囚府中多年,没什么寿礼可赠,但可以送上一句话,阁老若是听了,或许还能多活几年。”

严九思闻言暴怒上前,反手一撩,一把明晃晃的袖匕便压上了东方既白的喉咙,殷红血渍很快随着白衣领口经纬纹理沁散开来。

“说什么!”

东方既白不惧反笑,迎着刃口再向前两寸,血流得更多,小溪一样很快染红了半爿衣衫。他的手指沿着锃亮刀刃摩挲上去,到颈间沾了自己的血放到口中尝了尝,狞笑道:“想啊,为何生如妖鬼,血还是和一样?”

他长指戳戳自己的心口,癫然道:“试这里!试这里!剖出的心来,看看是心还是妖心!”

“够了九思。”严弼冷森森道,“东方既白,老夫倒想听听,有什么金玉良言。”

严九思悻悻收手。

东方既白诡谲地椅着银发似水的头颅,全然不顾颈上的伤痛。舌头不住地舔舐唇上血迹,动作焦躁而又亢奋。那宽绫那么厚那么白,整张脸似乎五官都消失了,只剩下了张合转动的猩红唇舌,像一头嗜血的妖兽,那画面异样的怵目。

“杀——水——执——哈哈哈哈哈……”

张狂笑声中,严弼沉默不语,严九思沉不住气:

“为何?”

“不为何……”他诡笑着,倾身侧向严九思,咝咝吹气,“……的感觉……”

凉幽幽的,似夜半的阴风。

严九思怒道:“东方既白,是安生了几年,又开始觉得无聊了是么?”

东方既白的妖诡笑意满含兴味,纵然看不到眼睛,亦让神惑。

“意下如何,严阁老?”他又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似是回味鲜血的味道。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呐,严阁老。”

严九思蓦地一怔,独目中射出戾光:“是说,盐政总理大臣这事儿,水执做得有蹊跷?”

严弼半闭着眼,忽然开口,声音苍老阴沉:“咱们府中的,是该肃清肃清了。”

严九思看了眼父亲,嘁笑道:“朝中,屡屡试探水执,是亲眼看着他和之前故旧一一决裂——那个曾文,更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拿臭豆汁儿泼了他一头一身,啧啧,真是好戏。清流和天下百姓都不齿于他,他一个孤家寡,图什么?不老老实实为爹所用,多献献殷勤,把他再打下紫川去,也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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