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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京(四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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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行刑数日之后,吏部左侍郎水执上疏,以户部郎中余增广在陕西三边军镇督运粮草、引黄河之水灌溉有功,建议擢任工部左侍郎,另附其他一干官员迁调意见云云。此疏文一出,满朝哗然,攻讦不断。然而准奏之批,数日后便由内阁发出。同时发出的,还有一个更令人震惊的谕令:

经内阁举荐,大九卿连同六科审议,授吏部左侍郎水执文华殿大学士,补入内阁,主持兵部事务。

赤-裸-裸的鬻爵求荣!

若干年后盖棺论定,水执身负滚滚骂名。其中永远挥之不去的,便是这入阁的灰暗一笔。

如果说他当上吏部左侍郎,靠的是断左氏之案。

那么入阁为辅,则是先后借盐道之官、奚北望之死、严弼干儿余增广等严党徒众之升迁,一步一步获得严氏信任,扳倒清流党葛秋庵取而代之。

“‘无耻’二字,非此奸佞不能当也!”

当时的文坛大家施凤洲如是置评,甚至挥笔写下一出名为《文华记》的戏曲,在梨园里头广为流传。曲词中虽不明言,可那绘白脸饰奸角的人,总特意化出高鼻深目之妆,打着西域怪异腔调,有谁看不出个中讽刺之意!

只是这个世上,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水执踏出严弼楔厅时候的心境。

逝去之人已经不可能复生,活着的人仍需向前。

奚北望死去,边防势必会更加混乱松懈。

欲大刀阔斧整顿边防,余增广等蠹虫必须清出兵部。

原本尚有耐心,等待严弼逐年老去,死亡。

然而当死去的人越来越多,恍然才知五年太久,只争朝夕。

这世间黑白颠倒,曲直淆乱,依赖光明来战胜黑暗已经殊无可能。

对待恶者,只能比恶者更恶。

对待无耻之徒,只能比无耻之徒更无耻。

内阁办公的衙门在宫城之内,六部办公的千步廊则在皇城之外,中间不过午门、端门、承天门三门之隔,与皇帝的距离却有天渊之别。

既然主宰一切的,仍然是那深居宫闱、青烟缭绕之中的神策帝,那么他就应该站到神策帝的左右。

内阁,他非入不可;入阁之时,就在当下。

既然李通达不畏义死,他水桓公,又岂荣幸生?

彼时水执出得楔厅,严九思便入其中,告知父亲射杀扶摇失手之事。

严弼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浓云密布,大怒道:“既然用了这种黑道手段,何不做干净些!一个小小丫头都能让她跑了,养那帮绿林中人有何用!”

严九思恨恨道:“本欲一箭双雕,两个人都做掉,怎料那李通达竟舍得拿命救那丫头?那丫头狡猾得很,这些日子要么躲在千步廊中,要么与刑部官员齐行。我就不信她躲得了一时,还躲得了一世?”

严弼冷哼一声:“长些脑子!一次不成,便没有第二次。这女官如今声名鹊起,俨然已成清流旗帜,倘是再弄死她,哪里还是几个律书房官员和太学生联名上书的事情?而今人心浮动,该收敛还是收敛些!”

枯槁手指一下下敲着楠木扶手,苍老声音带着丝丝阴寒:

“告诉水执,让他离开吏部之前,先将这女官调去兵部车驾司养马!老夫就不信让她做个弼马温,她就真能大闹天宫了!”

严弼父子花厅密议,三重门外,花芜在曲折穿廊中独自匆匆而行,却被粉白云墙之后转出的高大男子无声无息地挡住了去路。

“带我去见东方既白。”

花芜想也未想,丹红豆蔻指尖轻撩发际,似笑非笑道:“姑爷这说的哪一年的笑话儿?老爷早让这妖人给小姐陪葬,姑爷要见,还是黄泉下见罢!”

水执对着她的无礼的调笑无动于衷,仍是冷漠道:“他死没死,我还不知道?”

花芜不理睬他,越过水执便走,被他一把拽了回来。

“休想!”花芜昂首道,“姑爷该干嘛干嘛去,逼急了我叫人!”

水执冷哂,笑得有点意味深长:“你让我见他,我便让他断了对严婉兮的那点念想,如何?”

花芜先是一怔,随即不相信地笑起来:“那妖孽少年时游戏花丛,无情无义得紧,对小姐也不过一时兴之所至,哪来什么念想?”

“错了。”水执负手在背,低头看向花芜,“他确实是个无情无义之人,但对失去的东西,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执着。他生前未必真喜欢过你们家小姐,死后却对她念念不忘。听说你们家小姐生前没送过他什么东西,唯平安符一枚。你但看那枚平安符还在不在便知。”

花芜神色微变,不说话了,垂首看向一边。

“花芜,你是个聪明人。”水执缓缓道:“起码你比东方既白清醒。他是个亡命之徒,刺杀神策帝不成,便心甘情愿给严阁老做幕后军师。我看严阁老构陷夏琛夏次辅、怂恿皇帝御驾亲征北漠、向皇帝进献道士传授什么‘阴阳交合’大法以延阳寿、盛子嗣,都少不了他的唆使。他根本已经不仅仅是想毁了神策帝,他的野心在于毁了这个国家,让所有人给他爹娘和他自己陪葬。”

“你既然肯向我通风报信,说明你不想看着他做出越来越疯狂的事情来。他不介意自己的生死和自由,你介意。你想让他活着出严府。”

他仔仔细细看进花芜似乎永远轻佻不在意的眼睛里,言之凿凿道:“以你一人之力,做不到。你让我见他,我便助他出府,安排你们出西域,远走高飞。”

花芜眼中忽动,袖底曲指,良久,猛一咬牙道:“一言为定!”

她抬头看向水执,目中有些凶色:“今日不可,年前我自然会找到机会,届时通知姑爷。”

“倘若来日姑爷食言,我花芜必不轻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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