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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您也是来传旨的?圣旨何在?您如何不宣?”
秦宗此时反倒镇静下来,他将陈文祺扶到座椅上,然后说道:“应该说,我是为调换圣旨而来,但陶大人已然宣旨,我带来的圣旨便不可再宣。”说罢,将马文升嘱咐的一番话向陈文祺述说了一遍。
陈文祺伸出手说道;“秦将军,请出圣旨让在下看看是何旨意。”
“陈将军已知原委,那就忙去吧,圣旨不看也罢。”秦宗不想让他知道圣意,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秦将军,这‘鲠’依然在喉啊。”陈文祺指着自己的咽喉说道。
“唉!”秦宗无奈,自怀里请出圣旨,递给陈文祺。
陈文祺展开圣旨,只见上面写道:
“奉天承运皇帝诰曰:故元残孽巴图孟克、亦卜刺、火筛等联军漠南,扰甘肃、犯宣府、入辽东,频频滋扰我九边重镇、荼毒边民,实为中国之患。倘无诛伐,何以树我大明威德?尤以大同、宣府二镇,乃帝京之藩篱,宜选精兵强将镇守之。
制曰:翰林院带俸学士、武德将军陈文祺,文才武功,卓尔不群,镇守中路,甚合朕意。兹特诰封陈文祺从四品宣武将军,授大同、宣府两镇边防宣抚使,代天巡守,号令三军。钦此k治四年冬月初五日。”
陈文祺看罢,方寸大乱。他完全可以依前所约,如无事发生,奉旨赴任黄州,做个太平知府,兼顾忠孝。但怎能推去“镇守中路”这个重托?
秦宗伸手夺过圣旨,郑重说道:“陈将军,记着先前的话,看过便罢,别让在下为难。”
陈文祺展颜一笑,起身说道:“那是自然。在下该走了,秦将军早点歇息罢。”
陈文祺回到洞房,沈灵珊依然端坐在床沿。望着大红盖头遮面的爱妻,往日的情景一幕一幕又出现在眼前。几年来,她对自己的柔情何尝不知?对相爱不能相守的幽怨何尝不晓?得知自己任职黄州府,她那一句“真好”,寄托了她的全部梦想与真情,我……难道真要让她失望?
陈文祺走到沈灵珊的跟前,轻轻揭下大红盖头。烛影摇曳中,她是如此的美丽、如此的妩媚、如此的琼姿花貌、如此的光艳逼人。
陈文祺心旌摇动,情不自禁地将沈灵珊揽入怀中。
“姗妹——”
“哥——”
沈灵珊娇躯一阵战栗,随后缓缓伸出玉臂,环抱在爱郎的腰间。
此时此刻,陈文祺的方寸复又大乱。
良久,陈文祺轻轻分开两人缠绕着的身子,坐在沈灵珊身侧,握住她的柔荑深情地说道:
“姗妹,愚兄何德何能,能蒙你如此厚爱?”
“哥,看你说的?妹蒙哥不弃,先结义为兄弟,后结之为连理,有此一回,足矣!从今以后,妹愿夫唱妇随,为哥举案齐眉,终生不悔。”沈灵珊伏在陈文祺的肩头,喃喃地说道。
陈文祺默然无语,心里充满内疚。过了一会儿,才柔声说道:
“愚兄怎舍得让你举案齐眉?我只要你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你过得幸福,便是对愚兄最大的安慰。”
沈灵珊“嘤咛”一声,复又靠在陈文祺的肩上。只见她杏眼迷蒙、娇躯无力,伏在陈文祺耳旁吹气如兰,“哥……,我困了……”
良宵苦短。
“喔喔喔——”郊外雄鸡一声悠远的啼唱,将沈灵珊从睡梦中叫醒。她扭头一看,爱郎不在身边。
“哥,天还未大亮哩,你怎么起那么早?”沈灵珊睡眼惺忪,梦呓般地问道。
良久,没人应答。
沈灵珊突然惊醒,翻身坐起,眼睛扫遍了洞房,不见陈文祺的人影。
“这个老兄,新婚大喜的日子忘不了练功。”沈灵珊嘟囔着,披衣下床。正思忖着要不要和平日一样,前去与他一道练功,烛光中忽见桌上的茶盅压着一张纸,忙抽出一看,是陈文祺的笔迹:
“姗妹吾妻:
边情紧急,愚兄须快马兼程赶赴宣城。新婚燕尔,兄实不忍与妹当面辞别,遂以书代言,一诉衷怀:
昨秦宗将军来家,名曰贺喜,实则传旨也。兄遂得知,今之鞑靼者,狼子野心,以掳掠屠戮为乐,强抢汉地为荣。此时,我边城正污鞑虏之膻腥,边民正遭鞑虏之屠戮。古人云,‘将者,民之司命,国家安危之主’,故兄奉旨于边难之际,志在逐胡虏,除暴乱,使民皆得其所、国皆得其威。
愚兄奉旨戍边,忠则忠矣,然抛家别妻,其心戚戚:身为人子,难侍奉高堂,此为不孝;身为人夫,不相守娇妻,是为不义。但家与国,愚兄只能二选其一,尽忠而舍孝、义。非是愚兄爱名节、轻孝义,实是舍我一家之不圆,方得万家之团圆。由此,愚兄义无反顾。只等凯旋之日,再向爹娘、贤妹负荆请罪。爱你!兄文祺。”
一颗豆大的泪珠无声地滑落,正好滴在“罪”字之上,尚未干透的墨迹,被泪水一浸,逐渐发散,字迹随之模糊。
“哥,你何罪之有?若是不顾国难民艰,一心于卿卿我我,妹怎能爱你、敬你?”沈灵珊心里说道。
“咚咚咚——”门外响起一阵轻轻的叩门声,接着听见秦宗压低嗓子喊道:“陈将军,您起来了吗?在下怀中的圣旨是不是您换去了?”
“……秦将军,请稍候。”
沈灵珊拿过一条香巾,擦去脸上的泪花,对镜整理了一下妆容。尔走近房门,平静地拔开了门闩……
(全书完)
2019年3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