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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兵车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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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十六年刊印的《武经七书》,还望赵爷笑纳。”

对于赵期昌,这长随几乎是眼睁睁看着如何从破落户穷措大翻身的,心中有的只有羡慕。却不嫉妒,同样的事情摆在面前,他不认为自己敢像赵期昌这么做。至于赵期昌的年龄,在这个崇敬神童的时代里,真的不是事。

赵期昌缓缓点头,扭头看向马车,白庆喜揭开帘子露头,捂着嘴轻咳两声后对他露笑。只是一张黑瘦黑瘦又长的脸,如今泛白看着的确让赵期昌有些不适应。

相视一笑,赵期昌也知道白庆喜关心什么,对面前拱手俯身的长随道:“小白爷的心意,咱感受的到。让他好好养病,天大的好处我知,他知。不会有旁的人知晓,以后日子长着呢,慢慢玩儿。”

这长随身子又低了低,应了一声后退两步,小跑向马车。

马车上,白庆喜松了一口气,对着赵期昌拱手,赵期昌遥遥还礼。

妇孺都上了牛车,临分别哭声更是大作。

鞭花打响,近三十辆牛车,各种手推车,沿着眼前只有丈余宽的官道缓缓前进。一辆跟一辆,一辆催一辆,哭声、大呼声、车轮声中,渐渐远离中千户所。

因景触情,赵期昌长叹一声,在马背上一摇一晃笑着唱诵杜甫的《兵车行》:“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爷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

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

道傍过者问行人,行人但云点行频。

或从十五北防河,便至四十西营田。

去时里正与裹头,归来头白还戍边。

边庭流血成海水,武皇开边意未已。

君不闻汉家山东二百州,千村万落生荆杞。

纵有健妇把锄犁,禾生陇亩无东西。

况复秦兵耐苦战,被驱不异犬与鸡。

长者虽有问,役夫敢申恨?

且如今年冬,未休关西卒。

县官急索租,租税从何出?

信知生男恶,反是生女好。

生女犹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

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

杜甫的叙事诗,本就简明易懂,沿途哭声更胜。就连不少少年,也低头抹泪。

“生女犹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

仰头望天,赵期昌重复一句让他感触最大的一句,问:“庆童,男儿身好,还是女儿身好?”

庆童沉默片刻,转身倒退着牵马,抬头露笑:“男儿身好,手提钢刀九十九,杀菌儿才罢手。”

赵期昌露笑,轻轻颔首:“唱支歌吧。”

“老爷想听什么?”

“就刚才那个。”

庆童点头,转身将马绳搭在肩上,呼喊几名家丁,一同吼着高唱:“风从龙,云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

这首熟悉的诗歌,贯彻在大明每一个子民血脉之中,随车各家的家丁,赵期昌的家丁,也跟着唱了起来:“看天下,菌虏,天道残缺匹夫补。好男儿,别父母,只为苍生不为主。”

手持钢刀九十九,杀菌儿才罢手!

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

壮士饮尽碗中酒,千里征途不回头。

金鼓齐鸣万众吼,不破黄龙誓不休!

忍着腿上的疼痛,赵期昌摇头晃脑听着,歌声停息,哭声也没了。

路人诧异目光下,车轮悠悠,一路向东。

“即身为男儿身,那就当活的顶天立地。”

“大好功名马上取,杀得他日封侯事!”

“大丈夫老死病榻妻子之间,耻也。”

“立身阵前,袍泽兄弟齐心戮力,杀一条活路,杀一条富贵路,杀一条子孙三世富贵之路,方不负此世男儿身。”

“倭寇,就是银子粮食,他们的头颅,就是富贵之门的钥匙。”

赵期昌断断续续的声音传荡着,人人心定,望着那越来越近的美丽海洋,似乎不再惧怕。

赵财、赵禄兄弟俩驾着车,也露笑。

看着那海天一线的湛蓝碧蓝,心中安定。

赵期昌,也在坚定自己的信念。看着曲曲折折的路,他想起了那年的冬,与她走在寂静的街道上,只希望这条路永远可以走下去。

不过,他也知道,周围的人不少当他是疯子。自古、国朝死了多少,又有几个健全而归?又有几个富贵满门?又有几个能封侯封伯?

可惜,脚下的路终有尽时,而活着的路,是要走一辈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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