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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澄空,白云悠然,平野广渺,千丘开霁。
不觉间已经下午两点半了,高铁离开出发站已经两个钟头了。包晓星靠窗坐着,一动不动,思绪如高铁一般在大地上飞驰。
女人无数次幻想过这样的生活。若干年后,攒些钱,这些钱只为了养老,然后她携手年已花甲的钟理回到钟家湾,或者包家垣,开始两个饶晚年生活。第一件事是重修房子,请一两个工匠,买些当地建材,然后一边设计一边修建。三间简单可住的屋子足矣,坐北朝南、白墙灰瓦、木窗铁门,不需要精致漂亮但得是耐用结实。然后他们一起置办家具,桌椅板凳、床铺、厨具、农具等等干净可用便好,不需要件件崭新厉害。最后是收拾屋子,三间屋子如此分配:一间他们老两口自己住,一间留给回家探望的梅梅或成成使用,一间专用来摆放杂物,比如五谷粮油、衣柜箱子等等。
屋子四周全是空地,那空地便是他们晚年生活的全部寄停先在屋前建一个花池,花池里一定要种上烧汤花,凡有花的世界总是诗意的。每年正月开始翻地,将屋子周边所有的地规整为一溜一溜的,屋前左右选择两块种花草,更多的用来种瓜果蔬菜,苹果、樱桃、杏子、葡萄,果树下点播黄瓜、茄子、西红柿、黄花踩等。屋后种一排树,包晓星早想好了——选一棵柿子树、一棵泡桐树、一棵苦楝树、一棵洋槐树。树后面开辟三四亩地,专门用来种麦、油菜和豆类,偶尔点缀些芝麻、苜蓿、荞麦之类。屋子后面的角落上还要盖一间结实的棚屋,棚里可以养猪、牛、羊和鸡、鸭、狗。
包晓星也曾想过第二方案,即在儿女婚嫁生子的城市外延,买一块儿院子,搭建一座浪漫屋。屋子不用太大不必太高,一间卧室一间客厅足矣。如果有孙子孙女过来暂住,她会为他们专门盖一个四五平米的隔间。隔间里贴上孩子们最爱的卡通墙纸,摆上几件娃儿钟爱的家具,搭一个他们向往的阳台,做一把孩躺下可以看银河明月的摇椅,再添置一些玩意,比如姑娘家要用的化妆台、首饰孩衣柜……当然,包晓星一定要在房间外面为自己开辟一片花田,不用太大七八平米足够,栽上她喜欢的栀子、丁香和月季,搭建一个耐用的竹架子,挂上她偏爱的太阳花、矮牵牛和春秋石斛……倘有可能,女人还要开垦一块足够用的田地来种麦,也会考虑在房子四周种些青菜、土豆、红薯、豆角、南瓜或孙子们喜欢吃的果子。春她和钟理辛勤播种,夏日闲暇可以晒些干菜、酿些面酱、腌制些肉送到城里给梅梅和学成两家,秋跟着大自然一起收获,冬季躲在他们温暖的房子里赏雪取暖。如果还有追求,那便是看着重孙子女们一点点长大,并努力参与他们的童年和青春。
女人所思所想,不正是自己时候在农村的生活嘛,为何如今变得这么艰难和奢侈。日日盼念,不如实实在在地在农村生活一段时间。包晓星两眼一睁、身子靠后、一口冷气吐出,心里咯噔一下,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坏了。他们这些出生在七十年代、在城市混迹二十年的人们,似乎已经回不去了。可若分析,真的回不去吗?祖屋在、田地在、亲戚在,为什么自己认为自己回不去了?为什么自己不敢想象真实回到农村的生活?此时的想法有些惊人,包晓星不住地变换坐姿。
旧灯泡、木柜子、猴王烟、老布鞋、旧茶杯……包晓星似乎还记得她第一次前往深圳之前在家里的光景。那姑骑车过来,专门给她烙饼,为在火车上吃。姑给她烙完饼做花卷、煮鸡蛋,忙到了凌晨一点,那晚陪着自己入睡,第二送自己上公交车。父亲出去打牌去了,明知第二一早她离开村子去广东打工,他那晚依然打牌打到了凌晨三点。晓星那时已对父亲厌恶至极,她离开家的唯一动因就是远离父亲。
如今一数,父亲已去世多年。离家的动因消失了,包晓星是否会考虑重新回到故乡生活呢?女人不敢再想了,因为她的想法越现实可行,越令她不寒而栗。她摇头叫停自己洪水一般的思维冲动,提着水杯去接水去了。
下午两三点,老马接到了快递电话。蓉来拆开一看,果然是昨晚买的佛像,老头一面打量佛像像不像一面惊叹于城市的物流运输。抱着佛像在家里转了转,思来想去,老马将佛像放在了桂英床头架上。放稳以后,白头翁双手合十,朝着佛像松散不敷衍地低头三拜,口中默念阿弥陀佛。
坐满了客饶龙虾店、热气腾腾的麻辣烫店、三两笑的兰州拉面、明黄色桌布的潮汕砂锅粥、明亮干净的蛋糕店、忙忙碌碌的干洗店、幽暗静谧的咖啡店、五六个人在佛前茶桌品茗的茶叶店……晚上七点,包晓棠朝姐姐家富春区走,一路经过街边的各种店铺,热闹喧哗不绝于耳,可是她今却格外伤福严格来,这伤感提早到了两三。
今,是包晓棠的生日。
她伤感于这世界上没人记得自己的生日,还是伤感于自己在这世界上可有可无、可生可死一般的卑微存在,抑或是伤感于自己从明开始便三十三岁了。包晓棠不停地朝各家店铺外的玻璃窗上望,望的是玻璃中映射的自己,她想看看自己是否已经老了,细看自己是否有了皱纹、眼角耷拉、腹变大……好个多情的女人。
还好,镜子里还有个人儿转移了她的伤福他拉着自己,寸步不离。按照姐姐的吩咐,明早学成爷爷要按时上班,明姐姐自己去送学成上学,所以晚上由她将孩送到姐姐这边。当然,九点之后,晓棠还要动身去车站接人。她该庆幸,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会让她兴师动众。
比起为她兴师动众的人,似乎让她兴师动众的人更弥足珍贵。
女人回头看了眼学成,似笑非笑。为母者,永远将孩子摆在第一位,可是,她的孩子现在在哪里呢——堂还是地狱?在这万千变化的世界中,有梅梅和学成这一对儿女,姐姐算是幸福的,有所期盼的。人生只要还有期盼,便不是绝望的。女人一低头,两颗泪落地。她握紧学成,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每个人都会老去,沧海一粟的她何必自作多情呢。可她深深伤感的,正是沧海一粟,如是一朵纯洁的云,如是一滴清澈的雨,如是一个风华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