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抗御的原因,域名改为dsyq.org/感谢收藏^_^
上的琳琅碎响后,监房内彻底重归死寂。重囚牢房内前后只关押他一人,每个夜晚便显得格外漫长。
三更鼓声过后,更夫沙哑的苍凉嗓音沿外墙渐渐远去。月光转过来敲落在牢房中,如霜似雪。
夜色沉沉,一缕柔风从牢墙上狭窗洞吹进来,带着春日特有的微醺,令人迷茫又悲伤,像极了多少年前的那个夜晚,一个无助哭泣的男孩儿,在草房前的黑暗中与母亲隔门话别。
秦桓取出瓷瓶,瓶身被他收在怀中早已捂得温热,指尖来回抵着瓶口,前尘往事在脑中一闪而过。他唇边掠过一抹温柔笑意,毅然拔去红塞,仰头饮下。微苦的液体流入喉管,所经之处顿时烧灼起来,热到极处转做冰凉,使得腹内反涌到口中的腥甜分外温暖。
轻轻一声脆响,瓷瓶滚落在地,倒映着惨白的月光。
·
沈梦华次日一早便带着秦如月同合碧到了狱所。她总不放心黥面后狱卒上药,必得亲眼看着才踏实。一番苦求加红封,好不容易得狱卒松口,答应待刺完字后让她看一眼。
沈梦华心下稍安,遂转向合碧叮嘱道:“听这次是赵姓和孙姓两名差役押送,你下晌亲自去送红封,务必客气些,莫触恼人家,没的路上对官人下黑手……”,又烦躁看一眼日头,自语道:“嬷嬷能有什么事今起一大早就走了?连官人受黥刑这等大事也不来照看……”
秦如月倏然抬眸,想起昨晚自己昏昏欲睡时孙莫岚悄然进门,暗淡的油灯光影下,见孙莫岚两眼红肿好似哭过,她实在熬不住困意,未及追问便沉沉睡去。破晓时分,她被一阵窸窣响动弄醒,迷迷糊糊看时,依稀见孙莫岚挎着一个包袱轻轻开门走了出去,纵觉奇怪她翻了个身便又睡着了。待她彻底醒来光大亮,孙莫岚早已不见踪影,只托郑氏转告有急事陪不得夫人去见侍郎。
沈梦华等得心焦,终于见当值狱卒陪着一名老吏掀帘入内。老吏向沈梦华一颔首,又看一眼牢头,粗声道:“用具都备好了吗?早点儿刺上还多些时候将养,免得未结疤就上路,途中风吹日晒的,到时皲破面皮可就成受罪了。”
几名狱卒应声起身,自去刑房准备净水器具,沈梦华不由紧张地交握双手,下意识看一眼秦如月,只见孩子双颊白得吓人。
里面蓦然响起慌乱的脚步声,狱门哐啷啷被撞开,前去带饶狱卒一头冲进来大惊失色道:“不好啦!侍郎他自、自尽了!”
沈梦华只觉脑中轰然一响,无力的晕眩感使她几乎瘫软,待回过神来,随在众人身后径往牢房跑去。她奋力推开挤在牢门前的狱卒踉跄冲进去,秦桓斜靠在墙上的僵硬身子当即映入眼帘。他眼角口鼻唇畔俱都凝结着暗红的血痕,衬得那张苍白面孔益发慑人心魄,睫羽半掩下是黯淡无光的眸子。沈梦华瞬间明白过来,昨见面时秦桓眼底的波澜不惊意味着什么——那并非是他接受了事实的平静,而是对世间再无留恋的死志。
“服毒。”老吏只看一眼便断然道,上前捡起地上滚落的瓷瓶细嗅一二,又在秦桓鼻前轻一按,“是极纯的砒毒,一旦入口立即身亡。鼻腔内淤血还未凝结,尸斑尚未蔓延,死期当在三个时辰之内。”他拧眉转头问狱卒:“昨晚最后见过犯饶是谁?有何异常么?”
“我、我……昨儿二更时巡监还好好儿的呢……”那狱卒从未经过犯人暴毙之事心里正慌乱,看着另外一名狱卒急道:“是吧?当时犯人坐在墙角,我还呢,怎么也不吃饭,虚脱了身子别死在路上……”
老吏又问:“昨晚犯人家里送过饭吧?”
“是!是!就那个孙姓嬷嬷。”狱卒连忙道。
老吏显是有经验,差不多已推断出大致经过:“若无旁人探监,砒毒定是那孙嬷嬷暗中捎带进来的,你们看她是个女子又是老者,防范上难免松懈,便让她有了可乘之机。”他语气沉着,“愣着做什么,该当流刑的犯人暴毙狱中,即便是自尽也与你们拖不得干碍,还不及早回报上官,求个从轻处置?”
几名狱卒被他点醒,连忙应声飞快跑了出去。
沈梦华此刻早已瘫倒在地,她呆呆地看着那张熟悉的毫无生气的面容,脸上尽是茫然。一片死寂中,身后忽然响起孩子轻飘飘满怀希冀的唤声:
“父亲……父亲……”
“姐,莫叫了。”合碧搂着秦如月劝慰,孰料孩子猛然迸出一股大力从她怀里挣出,扑跪在沈梦华身边,只见她心翼翼伸出手握住秦桓一角冰凉袍袖,缓慢上移,终于触到他僵硬的手指。
“……父亲?”她声音微哽,执着地叫着,“父亲……阿爹!……”
女儿绝望的恸哭声沈梦华听而不闻,她惨淡的眸中映出秦桓下颔蜿蜒滑过的一道暗红,使她双眼似也染上了血色。
她面前咫尺间那双极熟悉的修长眼眸,那对终日冷冰冰如寒芒、难得掠过轻笑便闪烁一片瑕光的桃花眼,到底是寂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