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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儒父和段氏,以他多年了解,当真无半分干系。一瞬间,他觉得乌叔利用了他。杨鸿礼笃笃的脚步戛然停住,蒙垂的双眼骤然睁亮:廉衡段氏余孽是假,所谓“秘密”才是真啊!
遭此利用,戛然停步的太子太傅,疾步往房里去,脱下道袍正待穿上常服去找乌叔理论,一眼瞥见茶桌上的一封火漆密信,杨鸿礼四下警视,汲汲忙忙拆开信件,却是短短一句:汝已暴露,欠莫自寻死路。
这算是对他的警告了。
明胤派来的暗卫仿似没有影子的鬼,正夜鹰一样盯着杨鸿礼一颦一簇。杨鸿礼将信件遽然揉作一团,骨节铮铮。末了平复心绪,重新穿上道袍,慢慢踱去经舍看书。
昏蒙的天牢内,廉衡再次冷醒时,已是将晓未晓的次日时分。恍惚间觉得牢门外站着两人影,寒蚓一般蜷作一团又欲睡去,闭眼没几分便听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温蔼和润的声音接着便萦绕耳际:“衡儿,衡儿。”
廉衡勉力睁眼强自清醒,看清是敖顷,方勉力爬起,拖着脚镣走到牢门边,心底不由暖和:“兄长。”
“衡儿,你寒疾可又犯了?”廉衡微微摇头,他便又说:“我去给你添床被子来。”
“兄长不可。皇上命我牢里反思,可没命我在牢里享福。”
“可你。”
“死不了的。”
敖顷兀自皱眉,越皱越气,待要责备又见他可怜,末了只能无奈叹气:“你可好本事!我打点奔走一夜,才进得这地方,你倒好,上赶着将自己送进来!”
廉衡微赧,悻悻道:“爹平日里骂我是‘上天少张梯的皮猢狲’,兄长可莫要信他,我上天根本不需要梯子。”
敖顷气笑,又想起了他朝堂上不要命的唱卷,嗔骂句:“你还有闲心说笑!若非儒父来得及时,你吃一年牢饭甚至是斩首示众,都消不了罪。”
“兄长也认为我控诉的官爷们个顶个‘清廉’?!”
“即便真如你所说,又如何?”敖顷苦笑,“贪戮腐败,根骨难治,这最明的王朝不正往最暗的……”
“兄长。”廉衡赫然打断他,微使眼色。
“陛下曾明令,不得私议‘钞法’。你倒好,竟在殿试里舞弄这事。你可知十四年前‘铁砚公’一案后,所有人都不敢再提这‘钞法’二字。两年前新科会员钱辂刚提几句就被贬谪,你竟敢提个长篇大论,便是几条命,也容不得你这般折腾。”
“我哪知道什么铁砚公啊铜砚公的,十四年前我指不定还没出生呢。”站在暗处的两人影,听到此处皆神色有异,而说话人却啷里啷当,面无多余表情。
“不知道还敢提?”
“喔”,廉衡十万分委屈:“这不花不开了嘛!我一天赚‘一布兜’宝钞,却不够在巷口买‘两根’油条,穷啊!”
“你?!”敖顷气结,“那你倒说说,你哪来的钱交的‘恩银’?”
“喔”,廉衡又作赧容,溜蹭下鼻尖,“这个,左相家门口不有对鎏金铜狮子嘛,我每日黑天儿都偷偷摸摸跑那去刮蹭点金沫沫,久了,就将那些金沫沫,拿到金链银姐姐他们家的铺子里,融了一小块金元宝出来。”
……
隔墙双朵自然不信,但温良恭俭让的敖公子却当了真。当天回去,绕着那两鎏金铜狮子,细细端摸果真磕磕巴巴。抿嘴一笑,转身就勒令火浣奴、锦衣奴交出几锭子元宝,又问管家要了十几锭,本想溶成汁再浇往那铜狮子身上。转念觉得不妥,汁少狮子大,都不够薄饼一层,以是聪明万分地带着小厮去钱庄换了上千吊铜钱,在俩狮子的八条长腿、脖子脑袋上上缠了个密密匝匝,并吩咐几照门牙子说:日后若在这对铜狮子附近见到任何形迹可疑之人,莫管,莫呵斥,谁若是多管闲事轰人走,他见一次罚一锭银子。
敖广敖放每每出门看见那富气无比的铜狮子,万分无奈,但看在敖顷从来都中规中矩的份上,忍了没管。
廉衡自然是随口胡编,他可从未刮蹭过,只不过踹了几脚罢了。但左相家门口鎏金铜狮子身上绑缚的上千吊铜钱没几日就被人扯得鸡零狗碎。小鬼可还在狱中呢?祥究原因:不过是刮金子的人,乃是受过他点拨的城南一溜小乞丐!
“你还有闲心说笑!”敖顷是真被他气糊了,羞愧之外八分生气,“那,那些贪吏秘密也是你从风中听来的?!”
“知我者莫若兄长啊!”廉衡笑喇喇道:“我天天巷口卜卦,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收获自然颇丰。”
“我怎就没听到?”
“我耳朵大嘛!”敖顷再被他气笑,下意识探手去摸他头,廉衡却轻巧躲开,“戴罪之身,晦气,兄长莫要摸得好。”
敖顷正欲说什么,忽又想起件紧要事,忙问:“那日在磨盘巷,你说,如若你身陷囹圄让我护住老爹、小大和大小,可是料到了今日一切?”
“我就一巷口神棍,兄长别扣我‘天算子’高帽。”
“你这一闹,必要结下很多仇人,可曾替家里人想过?”
廉衡立时收了混不吝姿态。儒父是他唯一没算到的,但也正是儒父,让他确信了乌叔当真是“暗礁险滩”“毒泷恶雾”。好在他这人,弹性十足,不是条帮虎吃食的忠犬,风里杨花似的谁牢靠就往谁身上死黏,不自行散开爪子,任谁都抠不开拍不掉。而被他黏上的人,大多时候,不愿将他往开扒。这大概就是,天生长了张十分占便宜的脸的缘故。小鬼嘴角微微一翘,心想:好在他即时反水,将葫芦庙廉家堂四口安危,巧妙地交到了世子府手里。
但还不是十分地把握。
以是片晌出神,他收起眼睑,昧着心,将最不愿做的一件事,今日做了。
瞧他慨叹一声,哀毁骨立十分地难过:“恨我入骨的,莫过左相,我与他处处针锋相对,焉能高枕而卧。”说着再叹口气,垂睫无视敖顷愈发难堪的脸色,撇着嘴继续,“兄长现在大小也是个翰林修纂,手底有了人,可否派几个家丁去护着他们,莫让左相这奸人害了。”
面无血色的敖顷,凝滞一刻才吞吐道:“自然,我定会拼死护佑,衡儿只管放心。”
角落里的人,嘴角凉薄的冷笑,仿佛廉衡此刻心间的那把刀。可无论他廉某人有多疼,对自己如何得不耻,也还是要挤出微笑,退离牢门几步,弯腰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