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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慕香枕边放了一张素笺,上有一首小词:天赋多娇,蕙兰心性风标,怜才不减文箫。怕芸窗花馆,虚度良宵。向人前藏迹,休吧言语轻佻。问谁知证,惟有明月相邀。从今管取,为云为雨,暮暮朝朝。
袁府。
袁向鲤枯坐在绺儿榻前,绺儿静止的像是座精巧的雕塑,袁向鲤枯槁的手掌在绺儿胸前婆娑,触手湿冷,像是结冰的重金属。
绺儿睁开的双眸,如同两眼无波的古井。
慕香走了,进皇宫了,你可恨我?
袁向鲤的声音听起来有了老态。
我知道你们都恨我,这袁府之中又有几个跟我同心的人?都是些奴才!
袁向鲤又冷冰冰的笑了,手环在绺儿脖颈上,像一串骷髅项链。
绺儿涂满殷红的双唇,像两片翅膀,此时突然微微的动了动,悠长的吐出一个字来:香。
古书载,仓颉之妻养蚕炼香,一日,炉灶倒塌失火,焚茅屋三间,晨起,香溢如烟,竟得奇香一阕,遂名之曰:女儿香。
慕香离去以后,袁府再度陷入死寂,袁向鲤每日的活动不过是暗房和兵冢,偶尔手下送到屋子里的,他也再抬不起兴致,第二日无论多么精巧的娈童或者女子,都裸着的躺在暗房的竹床之上。
兵冢里依然有人日夜操劳,如地狱般,黑暗里渗出炙红的火光,焚烧着世间的一切美好。
袁向鲤还是有到赤屿楼喝茶的习惯。
唱曲的小女子双颊上胭脂通红,涂了厚厚的装,像极了戏台上的旦角,袁向鲤听罢几句唱词,兴味索然,摆了摆手示意女子停下。
那女子双肩瘦削,看起来就是一只待宰的母兽,唯唯诺诺的看了一眼袁向鲤。
袁向鲤喝干一盏茶,说,你过来坐下。
小女子。。。。不敢。
袁向鲤也不答言,将一侧的椅子拉了出来,那女子不敢再推脱,欠身上前做下。
姑娘叫什么名字?
小夕。
好,小夕。听我说,你日日唱曲,我日日听曲,彼此都会腻烦,今天由我来说个故事给你听怎样?
嗯,大人。。。大人请说。
袁向鲤叹了口气,缓缓从怀中拿出一个牛皮的酒囊,倒满一杯,小夕愣住,竟是一杯浓稠的鲜血。
别怕,只不过是鹿血而已,我们袁家祖祖辈辈都靠此物养生。袁向鲤说罢,用手指蘸了蘸杯中的鹿血,在桌上画出一对眼睛,有逼视之光。然后举起杯子,轻轻的抿了一口。小夕呆坐着,小腿在颤抖。
袁向鲤嘴角沾着血,开始一场盛大的复述,听起来只不过是个故事,世间的离奇大抵如此,听起来也只不过是个故事:
从前有个男孩,八岁就被父亲送往京师,可惜不是去御学堂上学,而是给达官贵人做书童。
江南的孩童,大多清秀俊美,那位姓郭的高官对这个孩子特别眷顾,开始给他涂胭脂,抹脂粉,打扮个女孩模样,每逢姓郭的设宴,他都会被带出来,给大家品评鉴赏。
京里的显贵并不是看起来那般道貌岸然,他们各自有着各自的癖好,这个男孩经常被老爷夫人猥亵,动了念,甚至动手打他。
小夕听到这里,已经不敢出声,只是将头埋在胸前,盯着桌上的一小盘牛肉。
袁向鲤又抿了一口鹿血,继续说,到了夜里,姓郭的便屏退所有侍候的丫鬟,也不要自己的妻妾作陪,只留下男孩自己。
郭姓贵人喜欢给男孩洗澡,他小小的身体浸在巨大的木盆里,对比鲜明而强烈,郭姓贵人将他的后背搓洗的殷红,而男孩却从来不敢喊疼,常常背上渗出的血会染红盆里的热水,郭姓贵人就用盛酒的琉璃盏,舀上一盏,慢慢咂下去,哈哈大笑。
小夕听的毛骨悚然,后悔当初为了多得那十两银子,抢到可翠前面来给眼前这个人唱曲。
袁向鲤并未注意到小夕表情的变化,很显然,他是一个很会讲故事的人,这样的人,往往也是有故事的人。
洗完澡以后,贵人就光着身子,把同样裸露的他抱到软榻上,披散开头发,状如妖魔,做些他与妻妾们常坐的事,每夜都要折腾到三更才虚脱睡去。
男孩待贵人睡去以后,才敢慢慢爬下来,再去烧热水,洗澡,漱口,每次他都疼的直不起身子,只能一点一点的往外爬……
父亲终于来看他,他哭到晕厥,只是求父亲给他换一家人家,父亲却摇头,甚至用手掌掴他,完全不相信男孩说的话。贵人与男孩的父亲看起来是至交,言谈举止亲切而带着鬼祟,男孩躲在后面听,希望父亲说出要带他回家,可是,听到的却只是什么京城,大辇,提拔,进京为官等他听不懂的话。
父亲走后,贵人依然故我,而且日渐变本加厉,男孩有一次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如厕都不能。
哈哈哈。
袁向鲤突然笑出声来,小夕身子一颤,被袁向鲤顺势扶住,袁向鲤看定她,笑道,你一定想问,天底下真有这样的父亲么?那我告诉你,真的有。
可惜,被蹂躏久了,崽子也会咬人的。男孩受不了如此往复的生活,满怀仇恨,十五岁那年,他出落的愈发俊美,便开始引诱贵人最宠爱的小妾,用尽手段,终于把那小妾哄住。
那一夜,他在自己的身子上涂满最烈的毒药,与小妾恩爱之后,又遣小妾再去侍候贵人,多说些好话,免得自己再受捶打。小妾信以为真,一口答允。
当天夜里,贵人与小妾双双死在那张软榻上,二人口眼泛白,下体一滩红白混杂的秽物。男孩和众人去看的时候,正望见一只狸猫正在榻上舔食,男孩注意到猫的眼睛,晶莹如玉,便偷偷的把猫带回了古昌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