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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夏再次看到佩瑜时,是在地铁站。那天司机有事请假,佩瑜独自一个人去坐地铁。
已经是很多年过去了,可是老夏看到的佩瑜,依然和从前一样,短发,牛仔裤,球鞋,背着书包,手里拿着一卷书,那时候佩瑜对阿拉伯语产生了兴趣,每天都去上语言课。
老夏上去喊她,佩瑜回头,只听得时光淙淙地从耳边流过,她眨了眨眼,发现老夏鬓边的白发,犹如满天星一般,开放的比从前更密集了。
有一点类似于怜悯的东西,缓缓地在她心里升起来,她想,岁月这把雕刻刀,这几年在老夏脸上,下手倒是越发的狠,越发的重了。
事实上这几年老夏过的也很不如意。去年他被竞争对手挤出了市场,他的公司便濒临倒闭的命运,再加上他决策错误顾此失彼,资金链在万般无奈中断了,放在他面前唯有申请破产这一条路。
因为他的妻女都在美国,美国某些州对于破产者的要求比较严格,如果他破产,那么,他的女儿便不能上贵族学校(他老婆正准备把小女儿送到英国贵族女中去上学呢),妻女的衣食住行,生活各个方面将会受到很多限制,当时他就提出来,不如先离婚,以后再见机行事,反正,他还会一如既往地供给她们生活费,也会一如既往地尽他做丈夫和父亲的责任。妻子答应了,说这样对女儿们好,老夏也认为如此处理比较稳妥。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老夏本来就没指望妻子和女儿能帮他什么忙,但是现在她们一旦都在法律上都和他脱离关系了,他心底觉得也挺不是滋味的。
他成了一个孤独无依的人,什么都没有,没有钱,没有事业,没有家,没有未来——因为他已经开始老了。幸好他生性达观,倒也并不怎么怨天尤人。清人说愿在木而为樗(不才终其天年),愿在草而为蓍(前知),愿在鸟而为鸥(忘机),愿在鱼而为鲲(逍遥游),就深得他心,他想人活一世真是如梦幻泡影,一切瞬息万变,还真不如做一株植物,或者做飞鸟游鱼自在安然。只是他不幸生而为人,那么,“愿在人而为梦,愿在梦而为影”,也算是一种活法罢。
老夏就是在这样的心境下重遇佩瑜的,尽管佩瑜外表看起来还和过去一样,但是老夏一眼就分辨出,她早就不是那个在他面前落泪,低泣着说:“我要200万,你有200万吗?”,那个遥远飘渺的时空里,无助而倔强的女孩了。
佩瑜重新接受了他,让家里的司机和保姆和从前一样称呼他为“先生”,让他成为家中的男主人。她甚至比以前对他更好,更体贴,除了那些微妙的情感因素之外,更多的也许是怜悯,佩瑜说,怜悯也是一种伟大的感情。我们只会怜悯那些值得怜悯的人,我们的怜悯并不廉价。
绣枝就是在这个时段看到老夏的,她对老夏不屑一顾,认定佩瑜是彩凤随鸦。至于怜悯,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去怜悯男人,她说男人都是吐着信子的蛇,而她绝对不会做那愚蠢的农夫。
绣枝的判断有时候带有一种奇异而宿命的精准,老夏被她不幸而言中,他在三个月后卷走了佩瑜所有的钱。所有的,包括我和绣枝那些交给佩瑜打理的钱。以佩瑜那过人的精明强悍,她竟然会轻信老夏的怂恿,会把自己所有钱都借给老夏去“救市”,这也实在是天亡我楚非战之罪,只能算是一种天数了。
“把那老混蛋给我找出来,掘地三尺,我也要找到他,他能躲哪儿去?”怀孕后的绣枝脾气一天暴躁过一天,听到说自己的钱全被人卷跑了,跑的无影无踪,她气得简直就要发疯。
“消消气,佩瑜一定会有办法的。”我安抚绣枝道,我知道,绣枝也几乎是全军覆没,因为除了身边一点零花钱和应急的钱,她所有的钱都是放在佩瑜那里的,比我可失惨重多了。
绣枝瞥了佩瑜一眼,见佩瑜沉吟着一直没说话,就叫道:“我说,你是不是还在心软,你要心软的话就交给我吧,我去找人把那个老混蛋给找出来,我非逼着他把我们的钱都吐出来不可,不吐的话我让人往死里打他……”
“绣枝!”我觉得这个时候一味逼佩瑜马上做出决定也是不对的,也许她有她自己的想法呢。
“绣枝,我身边还有点钱,你要用的话先拿去花……”
“算了吧,”绣枝打断我道:“我还有几个月就要生了,姐姐,生一个孩子不是生个鸡蛋,要花的钱很多,就你那么点儿……”
“你都拿去吧,”我说道:“我自己没地方需要花钱,你都拿去,你不是说过这个宝宝也是我的吗,不要再逼佩瑜了……”
这个宝宝还有一半是秋池的,我在心里说,我绝对不会让TA一出生就受苦。
绣枝挺着大肚子过来揽住我和佩瑜“你们是不是认为我很过分?那可不是几百几千几万,那也不是我们偷来的,和男人睡觉赚来的,凭什么让一个老梆子给吞了……”
“你们的钱,我一分不少,都会还给你们的,并且是很快。”佩瑜这时候说道,她脸上既没有忐忑羞愧,也没有任何怨怼之色,她的平静与平淡给了我们信心,未知输焉知赢,输是赢的一部分,只要佩瑜还在,她就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穷寇莫追。”佩瑜说了这么四个字。如果真要去找老夏,她怎会找不到?她是,非不能也,乃不为也,她放了他一马,因为他老了,他彻底在她面前认输了,他承认自己已然再也没有翻身的能力,没有再赚钱的能力了。
直到这一刻,佩瑜对老夏怀有的,还只是怜悯。她怜悯他失去了,曾经吸引过她的那种能力。
老夏最后终于实现了他的理想,愿在鱼而为鲲,他卷走了他生命中最后一个爱人的钱,像一条鲲一样隐匿在江湖中做逍遥游。
很久之后,我开始明白了老夏,也明白了老夏这样的男人。
爱情对于某些女人来说是全部,对绝大部分男人来说只是极小的一部分,或者是“没有”。男人都是社会动物,这个社会衡量男人成功与否的标准有最通俗的两条:财富与权力。老夏最终不能免俗,因为男人最终都无法免俗。
能免俗的男人也有,但他们绝对不会认同“愿在木而为樗”,他们是“愿在木而为檀”,檀几乎在还没有完全长成就被人砍伐了,不能终其天年,但是被打成了家具,却也一样是永远的活着。
老夏是一棵樗。满世界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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