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抗御的原因,域名改为dsyq.org/感谢收藏^_^
我从小胆子就大。文化大革命开始时十二岁,就到处去看死人。有一回,听说运输学院门口死了人,我和酗伴芝兰和喜喜跑去看。尸体用塑料布盖着。芝兰说:“喜喜,你敢去把塑料布揭开吗?”喜喜说:“我不敢!”我说:“那有什么不敢的。我去揭!”走过去一掀,啊哟妈呀,周围的人都叫起来,说:“这小姑娘胆子真大!”
一天早晨,人说有一个女人吊死在家门口了。我撒腿就往街那头跑。已经围了好几圈人在参观,看不见。我便从人缝腋下钻过去。我人小,看什么就有这个方便:钻过去。钻过去一抬头,妈呀,就在那悬空女人的脚下!
一次是看跳楼。人还立在上边晃悠着。我和众人在下边等着看那个动作。等得不耐烦,就胡思乱想道:人为什么要自杀呢?活着真的是有那么难吗?
又想道:为什么每一个胎儿降生下来都要放声大哭呢?如果出生为人是一件好事,他们应当大笑才对呀!正是:
。。。。胎儿落地为啥哭?人世艰险多烂污。。。。。
。。。。原本无生无苦恼,为何叫我来贵处?呜呜!。。。。
我和喜喜、芝兰三个小姑娘可以说是好事之徒。遇到有游街示众枪毙罪犯的日子,我们必定跟着车队跑。游到哪儿跟到哪儿。直至出了城,路旁看客少了,车队开快,往青山刑场那边去,我们跟不上了才回来。有一次喜喜说:“我们跑快些,干脆到开枪的地方去看好不好?”我们都赞成这个主意,拚命跑。有别的看客懂得抄近路,我们也跟着抄过去。到了那里,还来得及看到死囚被从车上拉下来。
可以说我是在文化大革命的洗礼中长大的。刚上五年级,文革就来了。我们这些半大半小的学生是扫四旧的急先锋。我们的思想最纯正,对真理的接受最为直截了当。我们一伙一伙地带剪刀上街,看到行人裤腿窄一些的就上去捉住,喀嚓一声给他剪开,剪成奇装异服。看到女人留长辫子就给她剪断。至于为什么裤腿要宽辫子要短,这个我们没工夫去想。我们不是在问为什么的年龄。
可是我忘了,我自己也是留长辫子的。似乎辫子在别人头上就是四旧的象征,在我头上则不是。将革命革到我头上来的是我的奶奶。她是胆子小。居委会主任夏大姐就住对面,我家一碗一碟主任一目了然。所以奶奶特别小心谨慎,革命自觉性特别高。她把家里一切有四旧嫌疑的东西都拿出去交给夏大姐。想了想,才发觉我的辫子也在扫掉之列。便拿起一把剪子朝我走来。我的辫子是从胎发留下来的,舍不得,便逃。奶奶就追。她那脚是缠过的,属于末代小脚。于是1966年的一个夏日,在武汉市的滨江大道上,有一个小脚老奶奶手里挥着一把大剪子,一颠一颠地在追她的长辫子小孙女。这个镜头要是有人抢拍下来,一定会获得二十世纪新闻摄影大奖。
想不到的是,当时真的有人拍摄下来了!此事直至四十年以后,我巧遇了那位摄影者才知道并看到了照片!
我的受教育程度实际上是到4点5年级为止。从此时起“停课闹革命”,直至小学“毕业”。免考,全班直接进入初中。混了一阵,“复课闹革命”。实际只闹革命,并不复课,主要是念念毛主席语录,以及上街跳跳忠字舞。曾有一阵,似乎真的是要复课了。臭老九抱着一摞教案准备进教室开讲,不料门一推,头上掉下来一颗地雷——半瓶开盖的墨水,和一把扫帚。爆炸声是同学们的开怀大笑和跺脚拍手。
很快就要“初中毕业”,方向是“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敲纺织工业部决定在四川省双阳市建立一个大型纺织厂,需要从武汉调一批熟练工人过去。给出的优惠条件是:谁去,谁的子女就可以不上山下乡。我的父母为子女前途计,就报名了。
要离开武汉这座热腾腾的母城,我是非常舍不得的。曾经把户口簿藏起来,不让爸爸去办迁徙手续。但那有什么用?部租的两艘大轮船沉闷地鸣叫两声,装着八十几户人家,转身朝上游遥远的地方,呼哧呼哧吃力地开去。
上船之后开船之前,邻居酗李升找到我,说码头上有一个人要见我。李升也是上船的移民。我问:“谁?”答:“你下去就知道了!”我只好跟他下去。
原来是刘纯华!码头水边有一批待运的砖码在那里,刚好隔出一方净土。刘纯华就候在那中央!李升指点完就走了。
刘纯华不是我们红街五里的,他住在六里。但几乎每天都到我们五里来。他是李升的铁哥们。他们有一伙朋友经常聚在李升家前面的小块园地,谈天说事,下棋打牌,吹拉弹唱。后来他们与我弟弟也混熟了,常来找我弟玩。我因此也几乎成了他们的朋友。
刘纯华的小提琴拉得很好,时常吸引得我出神地听。尤其是当他的《梁山伯与祝英台》琴声飘来时,我就要静静地坐到闺房窗边,领悟那伤感飞翔的境界。我觉得这个人真是多才多艺,能够奏出如此美妙的音乐。他出身知识分子家庭,父母都是医生,有一种不同于我们这些土孩子的气质。有一天,当他来我家时,我说:“你的小提琴拉得真好,能不能教教我啊?我想学!”他很高兴地答应了,天天带着小提琴到我家来,教我。
不过到底没有学成,半途改学琵琶来了。有一天他邀我和弟弟上他家去,碰到他姐姐在弹琵琶,这比小提琴更吸引我。他姐也认为女孩子学琵琶更合适,也愿意教。于是我拜刘姐为师,下功夫跟她学琵琶。此事我爸妈十分支持,在我十五岁生日那天两人笑眯眯地将一件礼物捧到我的面前:是一把从旧货店淘来的琵琶!才花了三十元。文革期间好东西不值钱,往往花不多的钱能淘到非常好的东西。这把琵琶属于上品,连刘姐也羡慕得了不得。
刘纯华为人显得老成持重,机智能干。文化大革命初期,“横扫牛鬼蛇神”那会儿,“革命小将”们杀入我的邻居杨伯伯家,将杨老奶奶从病床上架起来批斗,剃阴阳头。同时要将杨伯伯的女儿迎春和迪春剃阴阳头。她们是十五六岁的女孩儿,剃阴阳头象什么话?拚命抵抗,誓死不从。危急之际,刘纯华出场了。他说:“你们等等!我去把居委会主任请来!”小将们错愕,弄不清此何人何意,只好暂停。刘纯华以百米跑的速度急奔,半拽半架的把夏大姐弄着来。与其说是请,不如说是挟持吧。不知他跟夏大姐说了些什么。夏大姐对小将们说:“我是这个区的领导,小将们辛苦了!
本章 共3页 / 第1页 ,请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