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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哪里都一样,则我为什么还要前进?”继而,她张目观望,又自问:“此处,是何处?”
沧竹琼听见奔喊声,那是荒山下一群凡人被妖魔追赶拼命在逃。沧竹琼大骇,只听钟鹛自问:“残生无心无魂,这样的我,能为他们做些什么?”正见妖魔将得手,钟鹛长笑道:“此处有凉风,恰是栖身处!”说完,她化为一座山,挡在妖魔与凡人之间。那山体如钟,巍峨秀丽,遍生六叶白玉竹。“钟鹛山!这是师门钟鹛山,养育我一生的圣地!那丝微风正是祖师夙慧,她留在钟鹛山,是为守护钟鹛的肉身,也是为继承钟鹛守护苍生之志!”沧竹琼撕心裂肺哭道,“钟鹛山没有留下钟鹛的画像,她根本就是我的模样!神封殿内供着的‘山身’,正是钟鹛之肉身!原来,我爱钟鹛山,根本爱的是自己;我卫钟鹛山,从来卫的是自己;我拼力护苍生,我早就为护苍生化作了山身;我所承,从来也是自己之志!”
恍惚中,于那天地之交、时空之乱隙,沧竹琼又看见一个钟鹛。飘飘荡荡在寻找,这个钟鹛亦迷茫,自问:“可是我要找谁呢?是那枚骨碎片,还是那颗紫血砂;是他虞契,还是那缕澄金发;是我自己的肉身,还是我自己的心?我到底最愿意追随谁,我到底最思念谁?”她困顿,她长叹,笑问自己:“我出来做什么?我无身心,其实谁也不恋!我再回去浮生阁,等着我的心和身回来重合!”这个是钟鹛的魂,她没有心也没有情,看淡红尘事,晃晃悠悠自返程,于浮生阁题下那一联!
“她为了爱,拼却一切去追寻,不惜索了心、舍了身,也无怨无悔!可是,无心的她,与死掉何异?她早已忘记,初心是什么,到头来,没找到别人,却迷失了自己!”沧竹琼哭叹,看着肉身的幻化成山,看着魂的返回,终于明白,自己从何而来!“时空乱境半梦里荷塘下的钟鹛,是本尊;浮生阁中跟我见面、融入我的钟鹛,是分出的魂;护苍生、化作仙山的钟鹛,是肉身;而我沧竹琼,是那颗带血带执念的心!”她抚摸手上的沁血尘针,泪奔笑道,“我之所以孕生在钟鹛山,是因为身终究要与心同在;我来到幻界浮生阁,却是魂与心终究要融合!我只有回去钟鹛山,不对,是我们——我和魂,我们同去钟鹛山,我,真正的我,她,真正的她,我们,真正的我们,才算归来!”
沧竹琼恍然间的顿悟,驱使她想要回到钟鹛山。“不对!我却去了哪里?肉身化作钟鹛山,魂已回到浮生阁,可心去了哪里,我,去了哪里?”沧竹琼察觉到自己还是没有回到自己所生存的时空,而是依旧在钟鹛的时空里,她开始继续寻找,自问:“那个我,去了哪里?心离开浮生阁,又遭遇了什么?”她苦求苦寻,终于看见那时的自己、那时的心!
那颗心,最先穿出浮生阁,执着自念:“碧落黄泉,岁月久延,生死你我,不弃不散!虞契!上至天,下至渊,我要找到你!”心匆匆追觅,竭精竭智,无以依托,茫茫渴望寄心之所,直到那片荷塘,竹庐遗迹只零星,枯荷满塘有旧景。心太累,对着枯荷笑道:“此处正是家!”说完,她卧倒在一株枯荷上。那霎时,心所栖落的枯荷焕发生机,长出白根、白茎、白叶,灵元晕染,连带着将满塘枯荷都化作白叶白莲,纵使在萧索的秋寒中,也盎然有姿。沧竹琼呆赞道:“好美白叶莲,如雪如冰!”她暂忘一切悲伤,飞进荷塘中央,戏游于那丛中,不经意瞥眼,看见一只金足乌在不远处的枝桠上梳羽。那夜,月光皎清,正是中秋,一塘白叶白莲孕育芳苞,绽放最纯洁的美!沧竹琼落在那第一朵盛绽的莲花上,滴泪自语:“一颗心,孕育了这一塘灵葩,而我正是那颗心!”
忽然传来话语声:“灼灼闪亮,耀耀泛华,这是怎样一塘灵葩?”应声而现的,是一对璧人:女子仙袂飘飘,风仪绝代;男子气韵轩昂,威霸凌云贯日。“是他们!”沧竹琼惊道。又听女子笑道:“遍游三界,从未见过如此打动我的灵葩——她们是这样淳朴素洁、清逸仙灵,瑛媗欲将她们带回十层天植养!”男子笑道:“三界灵葩,皆属瑛媗!”瑛媗再笑道:“无上!瑛媗要在妍仪殿特造芙惠池一处,专宠这些灵葩!”沧竹琼听言,怒道:“不好!她说这里是她的家——这里是虞契曾经的居止!你们凭什么将她据为己有?你们可曾问过她是否愿意?她不愿意,我不愿意,这颗心不在十层天!”沧竹琼疯狂阻拦,可时空交杂,无上和瑛媗听不见她,看不见她。无上最终令栽植仙匠将一塘白叶白莲全部带走。沧竹琼哭怒道:“放开她!她要找虞契,她不属于你们,我不属于你们!”
“肉身化作山,魂归浮生阁,心也被抢走,钟鹛再也找不到虞契!”沧竹琼立在塘中央,看着遗落的空空泥水,感受那月寒与水冷,悲歌惊痛道,“不行!我要把心找回来!我要告诉她,虞契深爱她!我要带她去虞契山,让她亲眼看看虞契!总有一天,心,会去到虞契身边!”她向十层天飞去。
那处,大张琼筵,喜庆无极,又是另一片时空。沧竹琼自忖:“偏逢怎样天喜事?”她正思量,忽遇两个小仙仆。一个道:“尊后诞下鸾姬尊主,寰宇同贺!”另一个道:“正是!我们十层天的尊主,诞生礼自是万载盛况!”沧竹琼了然,自语:“原来是鸾姬降生!”她跟着小仙仆,见到襁褓中的鸾姬,笑叹:“她果是三界第一丽姝,初生便带绝伦之惊艳!不过,我可不是来找她的!”
沧竹琼继续寻找雪叶冰莲。无意间,她看见,一仙仆鬼鬼祟祟,向几只蓝瓮中偷洒药水。“她在做什么?她在施毒?”沧竹琼惊怒,飞上前想要阻止,却无能为力,无奈嗅了嗅,自语,“瓮中是酒!难道她要毒害鸾姬?不对,鸾姬太小,不可能饮酒!则她想毒害谁,或是做其他什么?”沧竹琼阻止不了,只能于一旁静观,默默记下那仙仆的容貌。骤风过,飘起那仙仆的肩绣带。沧竹琼清楚看见,那仙仆的左肩头,纹着一枚尘之符。“那符号代表什么?”沧竹琼自揣摩,见那仙仆匆匆匿去,不及跟追,又见一队仙仆飞来。
领队仙仆说道:“棠霖醇乃是尊后亲酿佳品!这几只蓝瓮,赏给蓝血星翎孔雀一族;这几只朱瓮,赏给朱麒麟一族……诸般计点好,各送入席!”
“原来她是在蓝血星翎孔雀的酒中下毒!”沧竹琼这才明白。她不忍蓝雀遭害,遂努力阻拦道:“蓝瓮酒有毒,不可以喝!”可惜仙仆听不见!沧竹琼想要打烂酒瓮,也是徒劳,只能惶惶然跟着抬酒的仙仆来到蓝雀宴会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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