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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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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懂这些,八二年敬军送三叔的骨灰回来时我就会提醒敬军的,而敬军也可能早几年从痛苦中解脱。可是我当时不懂这些,对这些事情的了解比敬军还要晚。

一九八二年我四十四岁,已经过了不惑之年。我也经历过巨大的心灵创伤,我深深理解三叔和进秀婶子的遭遇,对他们的悲惨命运痛心疾首。因为我的爱情也遭受过与他们相似的悲剧。

一九五五年,我以全区第一的优异成绩考入乌宁地区师范学校。本来我有两个选择,一是上乌宁地区第一中学,再一个就是上师范。三叔为此事还专门来过信,建议我上中学,再考大学,他认为以我的学习成绩考大学是有把握的,而大学出来的前途会更好,学费由三叔资助。我当时还不能完全理解“前途”二字的深奥含义,总觉得上师范公家管吃管住管学费,几乎不用花钱,于是便自作主张上了师范。

在师范我仍然是全班第一,全年级第一,很快入了团,当了班长。在上二年级的时候,我对文学发生了浓厚的兴趣,课外时间全用来阅读所有能找到的文学着作,就是害眼仍不放弃阅读。几个老师见我对文学如此喜爱,把自己的藏书借给我看,那是我一生中读书最多的时候。看得多了,自己不知不觉也动手写起来,我挑了几篇自己满意的散文小说试着寄给了省里的报纸、杂志,有几篇竟然意外地发表了。我一下子成了学校里倍受瞩目的“作家”,我也因此获得了一个叫玉英的女同学的爱慕。玉英端庄文雅,我也十分喜欢她。我俩山盟海誓私订了终身。

一九五七年“反右”开始,我发表的作品成了“毒草”,我成了“右派”,被开除团籍,撤了班长。在一次批判会上,第一个批判我的竟然是玉英!她说我居心叵测,用意阴险,恶毒攻击社会主义,攻击新中国。她说她受了我的蒙蔽,决心跟我划清界限,彻底揭开我的伪装……我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五内俱焚,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玉英扔掉发言稿嚎啕痛哭,捂着脸跑出了会场,从此她再也没来上学。我的初恋就这样结束了,它留在我心上的伤口,至今仍隐隐作痛。

从师范毕业,我被分配到广平县最偏僻的一所乡村小学当老师。学校里原有一名校长和一名老师,都是当地人。星期天的时候学校里只剩下我一个人,闲得无聊我又拿起笔来,接受上一次的教训,我不再写散文小说一类的文艺作品了,我写通讯报道,写人物通讯,又发表了一些文章。我被调到县教育局,不久又调到地区教育局当了教育巡视员。

一九六六年,文化大革命一开始我就成了地区教育局第一批被揪出来的“黑帮”;五七年的右派问题再次被揭发,后来发表的通讯报道又成了“鼓吹资本主义道路”和“散布修正主义思想”的新罪行。我戴着报纸糊的高帽子,脖子上挂着“资产阶级黑帮分子”的木头牌子,一次又一次被批斗,游街。晚上不能睡觉,我宿舍的床铺上也贴着批判我的大字报,我不敢碰,只好倦缩在墙角。我曾经想到过自杀,但又想到一辈子兢兢业业含辛茹苦的父母,我哭了。我才二十八岁,我不能死在父亲母前头,我不能为了自己痛快,让可怜的父母去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哀痛!我咬着牙坚持,像根木头一样活着。

文化大革命结束了,我离开了地区教育局,被下放到乌宁地区一中当了语文老师。至此,我的一生算是基本铸定。

日月如梭,转眼到了一九八七年。

春节前夕,乌宁地委对台办的两位同志拿着一封来自台湾高雄的信来到马营堡,找到了我的父亲庞日升和我哥庞敬勤。信封上收信人的名字是我大爷爷庞乃节和我大伯庞日明,其时,我大爷爷庞乃节已经过世。找到了线索,对台办的同志又拿着信回到乌宁市去找大伯庞日明,事过半年之后我们才知道,写信来的是我大爷爷那个一出嫁就再也没有消息的女儿庞日红,我大伯庞日明的妹妹,我们的姑姑。

当年大爷爷庞乃节为了贪图一百块大洋的聘礼,把日红姑姑许给了一个收贩羊皮的商人。这个商人领走了日红姑姑就再没有回马营堡,后来去了台湾,开了一家渔业公司,有十几条渔船。

日红姑姑接到日明大伯的回信立即又来了信,并寄来一万块钱,让日明大伯给家里的亲人们都买些东西,以慰她的思念之情。日明大伯把这件事压下了,后来日红姑姑回大陆探亲我们才知道,日红姑姑很是埋怨了日明大伯一番。这件事过后,我们一家人和日明大伯一家人不知怎么,再也找不回往日的亲密了。不过我们对敬和还是一如既往,敬和虽然过继给了日明大伯,毕竟与我们是一母同胞。

日明大伯家的光景还算不错,当年敬业大哥锯了胳膊的事被进秀婶子的妹妹韩进荣知道后,韩进荣念及三叔曾救过她家的大青骡,大爷爷又以最优惠的价格把田产卖给了她的姐姐姐夫,就把敬业大哥收到她的杂货铺当了伙计。敬业大哥很是感激韩进荣,干事认真,苦练左手写字打算盘,后来当了韩进荣的帐房。公私合营之后,敬业大哥就到日杂公司当了会计,一直干到退休。

敬业大哥娶了个拐子媳妇,只生了一女。敬业大哥很想生他十个八个,就是生不出来。大爷爷真是有先见之明,若不把敬和要过去,他那一支血脉到敬业大哥这儿就要断了香火。

敬和在日明大伯家确实深受宠爱。敬和小学毕业后也考了乌宁地区师范学校,毕业后分配到乌宁第八小学当教员。敬和生有二子二女。

我家的情形比日明大伯家略强,尽管我哥和我都道路坎坷。

我哥庞敬勤在马营堡乡政府当了三年会计,一九五五年许凤山调走,我哥升为副乡长。一九五八年马营堡乡改为马营堡人民公社,我哥当了公社主任。那一年正是大跃进,不知是谁发现北盘口山上有铁矿,县里调集东坊城,下西河,马营堡,东乡寨,法堂寺等七个公社两千名基干民兵成立了乌宁县钢铁民兵团,住到北盘口伐树开山采矿炼铁。精壮劳力都抽到北盘口搞钢铁会战去了,村里只剩下老弱病残,哪能收得了那么多庄稼?那年又是个大丰收的好年景,谷子黍子高粱玉米穗穗都是嘟噜噜又大又沉,让人既高兴又发愁——这么多的庄稼啥时候才能收割完?劳力远远不够,但又必须按时甚至是提前完成秋收任务,不能等下了雪还看着庄稼在地里立着,只能了了草草先把庄稼割倒,了了草草拉一些堆在场面上,起码猛一看像个收割得差不多的样子。都是农村的庄户人,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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